葉柯将父親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護士戰戰兢兢地拿着檢測放在床邊,檢測儀一直在發出警報,“爸,你别激動,醫生,你趕緊的。”
簾子一拉,醫生趕緊給葉明做詳細的檢查,後邊過來的四五個護士都怯怯地站在門邊,誰都不敢吭聲,都被葉柯強大的氣場和怒火給震住了。
之前接待唐佳卉的那位護士站出來說:“葉總裁,對不起,是我失職,不過……我征求過葉老的意見,是葉老同意唐小姐進來的。”
葉柯立刻回問她:“你新來的?不知道我爸昏迷了好多天才醒嗎?不知道我爸的病情嗎?身爲高級病房的護士,你應該知道我爸現在不能受任何刺激吧?!以後沒有我的允許,除了我媽和葉雨之外,誰都不準進來探病。”
護士一句話都沒法回,隻有點頭稱是。
葉柯還想罵人,但父親的危急情況令他忍住了,“都出去吧,擠着看熱鬧還是幹嘛?!”
護士們吓得趕緊散開,回到護士站,都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葉柯好可怕,那個唐佳卉真可憐。”
“我呸,你們别被唐佳卉柔柔弱弱的樣子騙住了,還記得年前那啓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嗎?就是葉柯和唐佳卉擁吻的照片曝光那會兒。”
“記得,怎麽,你有内幕?”
“當然,外傷科的小美是我的室友,她照看過葉柯,她說葉柯住院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安小冬的名字,我看一定是唐佳卉從中作梗拆散了他們,葉柯才會這麽排斥她。”
“對對,我也聽說了,唐佳卉腿傷住院的時候葉柯對她非常照顧,可是擁吻的新聞一鬧出來,葉柯就從沒看過她,隻是預付了所有的醫藥費。”
“可是爲什麽葉柯要跟齊思嘉訂婚?”
“不知道,豪門裏黑暗得很,報道不是說政治聯姻麽。诶,你們不覺得葉柯發火的樣子很酷嗎?”
“是啊,我就喜歡這麽霸道這麽冷酷的男人。”
“噓,别說了,葉柯看不上你,咱上班時間還是别讨論。小芬,2号病房叫号呢,快去。”
“哦。”
葉柯在病房裏面踱來踱去,隔着簾子,他就聽到檢測儀“嘀嘀嘀”的一直在響,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這些天來因爲齊振南和傅中的事情一直壓抑着情緒,今天唐佳卉偏偏過來找茬,活該,他一點都不會心軟,更加不會内疚。
葉柯聽到簾子裏面,醫生在問:“葉老,能聽到我說話嗎?……你感覺怎麽樣?頭暈不暈?”
“還好,我沒事。”
醫生明顯松了一口氣,“心跳血壓都是正常的,是檢測儀接觸不良,潘護士,墊片需要換一下,時間久了會接觸不良。”
“好的。”
虛驚一場,葉柯也呼出一口大氣。
他走到病床前,葉明看他心急如焚的樣子,反而笑了起來,“兒子,你真像我,難怪你那麽讨厭,哈哈哈。”
葉柯一臉窘樣,“爸,瞧您這話說得,我也是着急啊,被你吓死了……”
“不是跟你說了沒事麽,你自己沉不住氣。”葉明說話很慢,但口齒比起剛醒那會兒要清楚了許多。
“你怎麽讓唐佳卉進來了?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你還給自己找氣受。”
“其實我是想問問她,唐天放的手到底是怎麽回事。”
“爸,您别管這些了,過去的恩怨怎麽算得清楚,我現在深刻領悟到一件事,人生沒有兩全的事情,越是左顧右盼失去的就越多,還不如珍惜當下。”
葉明拍着兒子的手背,笑着點點頭。
看到父親笑了,葉柯也笑了起來,他從來都不敢想象能與古闆的父親在一起輕松說笑。
唐佳卉被護士直接架着送進了電梯,一種深深的屈辱感布上心頭,這種屈辱感令她無地自容。電梯一層一層往下,進來的人就越多,她想哭而又不敢哭,隻能站在角落面對着鏡面。她一怔,她看到的是一張扭曲而可笑的臉,唐佳卉啊唐佳卉,你跟葉柯怎麽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事實證明,一個男人愛你的時候,無論你做什麽說什麽他都喜歡,而當他不愛你的時候,你怎麽做怎麽說都是錯,隻會讓他越來越讨厭。
一樓到了,大家紛紛走出電梯,但醫院裏的電梯往往是上的人比下的人多,而且全都堵在門口,人越多越是擁擠。唐佳卉行動不便,她慌慌張張地拿着拐杖随着人流走,一不小心,拐杖不知道被誰踢了一下,她重心不穩一下跌倒在地。
“啊!”她吃痛地喊叫起來,旁邊的人也驚呼着。
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在她已經撕裂的傷口上,又撒上了一把鹽。多狼狽啊,多難堪啊,她用将近十年的時間重塑自己,英語專業的博士,名校的老師,爲人師表,令人尊敬,卻在此刻被一棒子打回了原型。
往事不堪回首,那曾經的一幕幕又在腦海裏面閃過。那時候,爲了自己和弟弟的學費,十四五歲的她就出來打工,一邊念書,一邊去酒吧賣酒,在酒吧裏打工錢來得比較快,有時候遇到大方一點的老闆,給的小費都是好幾百的,她也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黑社會的毒枭,一個外号叫軍刀的**大哥。
那時候什麽都不懂,她隻知道幫軍刀賣貨賺錢更快更多,而且還不需要每天都去,她既可以賺錢,又能兼顧學習,還不會被弟弟發現。
但終究這是毒品,做着這種犯法的事情,猶如每天走在刀刃上。
高考過後的那年暑假,她想賺夠學費和生活費就收手,因爲她有了一個喜歡自己自己又喜歡的人,她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她要像普通女孩一樣戀愛結婚,她要用清清白白的身份去迎接她的初戀。
“小卉,别說刀哥沒幫你,7号包廂裏面有溜冰的大款,你把貨帶進去很快就能售空。”
“真的?刀哥,謝謝你,真的。”
軍刀拍拍她削瘦的肩膀,“小卉,如果我親妹子沒死,也跟你這般大了,你的選擇是對的,還是及早脫離比較好,去吧,今天以後咱們誰都不認識誰。”
她鄭重地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包廂。
而就在那個包廂裏,唐佳卉第一次見到了葉明,那時她并不知道這位不苟言笑的老闆叫葉明,也不知道他就是葉柯的父親,她上前推銷酒品,她爲葉明倒酒,她收葉明的小費。這位老闆真大方,一出手就是兩萬八,這是她收過的最高的小費。
那晚,她的貨銷售一空,幾個大老闆除了葉明之外都好這口。
葉明自己不碰這些,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生意場上有許多陰暗面,許多的事情他也隻能睜一眼閉一隻眼。
這段回憶好長,現在想起來心口都會隐隐作痛,她若知道他就是葉柯的父親,她絕對不會進那個包廂。
後來她上了大學,談了戀愛,葉柯把她寵到了手心,爲她構築舒适的小窩,爲她描繪幸福的藍圖,她以爲她這一輩子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她終于找到了可以一輩子依靠的人。
有一天,軍刀找到了她,那個像哥哥一樣照顧她的人,終于在金錢面前露出了醜陋的真面目,“小卉,聽說你交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什麽時候帶給我見見?哥幫你看看他人怎麽樣。”
“刀哥,你别亂來,他從來不會亂花家裏的錢。”
“呵,他是葉柯,明業集團的大少爺,随便撥一點給我就行了,人在江湖混口飯吃,好歹大家曾經同左一條船,你如今撿到了寶,也别忘了哥哥我啊。”
“你……你想怎麽樣?”
“最近哥哥手頭比較緊張,拿他一點錢用用,你帶他到酒吧來,我自有辦法讓他自願給我。”
唐佳卉搖着頭,跪着哭着求他,“不要,不要,不能讓他碰這種東西,會毀了他的。”酒吧裏的一些手段她再清楚不過,一磕藥就沒了理智,别說是錢,要他的命都容易。
“不要嗎?成啊,那我就去照看一下你弟弟,也可以去葉柯家裏拜訪一下,跟他和他的家人說說,你當年一手交貨一手拿錢的時候拿得是有多爽。”
“不要,不要……”
“小卉,這東西一次兩次不會上瘾的,放心吧,他會很快活的。我答應你我隻要錢,不會拉他下水的。”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天的事情,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是一個閑散的周六,一場電影之後,葉柯提議去酒吧玩玩,她心裏一顫,不忍不舍不能,但無力無法無奈,“去零點酒吧吧,聽小咪說那裏挺安靜的,她跟她男朋友去過。”
“好啊,再叫上老莫,等等,我打給他。”
“诶,别,我想跟你兩個人,不想被打擾。”
葉柯笑着攬着她的腰,低頭一吻她的臉頰,魅惑地說:“好。”
軍刀在葉柯的酒裏下了藥,葉柯喝完就迷迷糊糊的,一直在搖頭,一直很興奮,摟着她一直不停地大喊我愛你。
就在軍刀拿了他的卡要去取錢的時候,警方來了,整個酒吧的人都被抓去了警局。
葉柯的尿檢呈陽性,鐵杠杠的被貼上了吸毒的标簽,唐佳卉并不清楚中間的一些手段,她隻知道是葉明将這件事情壓了下來,而葉柯全然不知。也是這一次,她看到了傳說中的葉明,就是那天包廂裏面給了她兩萬八小費的那位大老闆。
因果循環,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她想洗底都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