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葉雨都是放在溫室裏的花朵,就算走出了溫室,她也不需要直接面對嚴寒,因爲她還有父親和大哥保護着。
可如今父親被推進了搶救室,而葉柯還遠在悉尼未歸,身邊的母親也不過是一個六神無主的老婦人,她頓時覺得,她的保護罩碎了。
溫美若有些支撐不住,護士扶着她去隔壁的輸液室打點滴,葉雨呆呆地坐在手術室門前,腦海裏一片空白。
“小雨,”趙雲風從走廊那頭跑過來,早上一接到電話,他就立刻趕來了,“怎麽回事?”
葉雨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雲風,爸早上沒醒,醫生說是腦溢血……”她哭得連說話都沒力氣,也是被吓到了,“媽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哭暈了,在旁邊打點滴,雲風,我,我該怎麽辦?哥還沒有回來,萬一爸真的走了,那我該怎麽辦?”
趙雲風緊緊地抱着她,“别着急,冷靜一點……”他轉頭看了看手術室亮着的燈,心想着,萬一這事傳出去,就是開年最勁爆的禮物了。他說:“這個消息得封鎖起來,等葉柯回來再處理,不然,明業的股市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他一手緊緊地擁着葉雨,一手拿着手機不停地打電話,交代這個交代那個。葉雨擡頭看着他,焦躁不安的心漸漸踏實起來,這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能通知的我都通知了,暫時也隻能這樣。小雨,你别急,有我在呢。”
“嗯。”
——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小冬驚詫地看着周越,“你别騙我。”
“真的,總裁已經趕回去了,不知道老董事長現在情況怎麽樣,我一直在關注國内的新聞,目前還沒有傳出來。”
小冬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受,“怎麽會這樣,他又不老,60歲都沒到,不是嗎?……”
“唉,這病魔要是纏上來,别說是60,再年輕都一樣啊。其實我們來悉尼之前,董事長還因爲總裁開分公司的事情而氣到住院。”
“啊?”小冬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怎麽會呢,那麽威嚴的人,他打起人來那麽有勁,差點把葉柯打死,罵起來聲音還那麽大,怎麽會說倒就倒?是被葉柯氣的嗎?還是……被我氣的?
藍西安慰道:“隻是說在搶救,又沒說怎麽樣,等消息吧。”
——
手術在七個小時之後,終于結束了。
“醫生,我爸怎麽樣?”
“幸好送來得及時,葉老腦部的淤血已經清除,不過能不能蘇醒什麽時候蘇醒,就難說了。”
“什麽意思?醫生,我爸他……會死嗎?”葉雨顫顫地問着,她要的也就是這個答案。
“我暫時回答不了你,葉小姐,腦溢血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葉老能救回來已經十分的幸運,之後真的很難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重症監護室裏,葉明被一堆儀器包圍着,做了開顱手術,頭頂就有一根很粗的倒血管,嘴巴裏也插着管子,看着都害怕。未免影響他的情緒引起再次出血,家屬不能進去,隻能呆在外面守候。
看到溫美若和葉雨傷心的樣子,趙雲風感概萬千,之前他出事,他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擔心的就是他的家人,現在他終于體會到了那種擔心,在生死面前,什麽事都不是事,一切事物都是那麽的渺小。
“伯母,您要保重身體,小雨,你也是,不要哭了,你哭,你媽哭得更厲害。”
葉雨擦了擦眼淚,扶着母親說:“媽,雲風說得對,你的身體也不好,不能這樣。”
溫美若拉住葉雨的手,問:“葉柯還沒回來?”
“伯母,你們先吃點東西,葉柯沒這麽快,坐飛機也得十多個小時,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到。”
溫美若恨恨地說:“這都是什麽事啊,本來我們一家人過得好好的,那個惡毒的女人一回來,什麽都攪亂了。我很早以前就說了,她就是一個掃把心,攪得我們家裏雞犬不甯。”
“媽,你别這樣,這跟佳卉姐沒關系。”
“什麽沒關系,要不是她,你哥和你嫂子就不會分開,小冬就不會去悉尼,孩子也不會掉,你哥也不會追着去,傻兒子,不就是初戀麽,專一是好的,但也要看對什麽人,唐佳卉根本就不值得。你爸就是愁的,我看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葉雨歎了口氣,一下一下撫着溫美若的後背,“媽,你别想這麽多,身體重要……”
淩晨,葉柯一下飛機就感覺到一陣寒氣逼人,身旁的人都是棉衣大袍的,他就穿着單薄的襯衫。開了手機,葉雨的短信第一時間飛了進來,說是父親的手術很順利,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一路跑向出口,機場的人都朝他投去異樣的目光,這大冬天的隻穿一件襯衫,夠奇怪的了。
外面更加的冷,凍得他直打哆嗦,牙齒不自覺地相互磨着,他想,葉雨訂婚那天小冬沒穿羽絨衣就跑了出去,應該也是這麽冷,刺骨的冷。
來不及多想,來不及多做停留,他跳上眼睛看得到的最近的一輛出租車,“師傅,xx醫院。”
病房裏,溫美若靠在沙發上打盹,時不時就會驚醒,醒來看着空蕩蕩的病房,又會難過得流眼淚。算算時間,他們做了快三十年的夫妻,她甯願代替丈夫受這份罪。
葉雨倒了一杯水過來,“媽,喝點水……雲風在隔壁酒店訂了房間,你去睡一下吧。”
溫美若搖搖頭,“我怎麽睡得着啊,我沒事,再等等,或許你爸就醒了。”她喝了水,又精神抖擻地看着監護室裏的丈夫。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淩亂的跑步聲,葉柯開門進來,喘着粗氣,“媽,我回來了。”
溫美若顫顫地拉着他的手,原本想責罵幾句的,但摸到他冰冷的手,怎麽都罵不出來了,“兒子,你怎麽隻穿了這麽點衣服?”
“沒來得及帶,爸呢?”
溫美若抹着眼淚,側身指了指,“在監護室裏面,醫生說他現在還不穩定,我們不能進去影響他的情緒,都好久了,他都不醒……”
葉柯看看憔悴不已的母親,再看看雙眼紅腫的小妹,他心裏的愧疚猛然攀升,“雲風,你去隔壁的酒店開間房,你們都去休息一下,這裏有我。”
趙雲風:“已經訂了,可是她們都不肯去休息。”
葉雨:“哥,讓媽去休息,我不走。”
葉柯:“小雨,你要陪着媽,爸若是醒了,我會立刻通知你們。”他鄭重地看着她們,“媽,這裏有我,你們去休息一下,哪怕是睡一兩個小時也好。”
溫美若終于點點頭,葉雨攙着她,慢慢地走出病房。
葉柯看着腳步蹒跚的母親,心裏難受極了,他轉到監護室前,看着睡在裏面的父親,更是自責愧疚。爸,我回來了,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你不能有事啊。
紙包不住火,葉明腦溢血生命垂危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不管是醫院還是葉家,還是明業集團門口,都被記者圍了個水洩不通。
病房休息室裏,葉柯浏覽着網頁,忽然,一個令人乍舌的标題映入了眼簾——葉柯爲情所困,葉明爲病所困,明業的明天何在?!
報道的内容更加令他火冒三丈,說他因爲執戀唐佳卉勾搭安小冬而惹惱了葉明,父子倆矛盾升級使得他撇下明業集團遠走異國他鄉,這才令葉明氣得腦溢血。
若不是在病房裏,葉柯真想砸了這ipad,這大過年的,還不夠亂麽,難道這幫自稱專家的媒體人都不用放假?怎麽連過年都不閉嘴?!
葉柯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尖浪口。
監護室裏,葉柯靜靜地坐在父親床邊,周圍很安靜,隻聽得到父親呼吸的聲音以及儀器上顯示心跳的聲音,這是父親還活着的證明。
葉柯低着頭,胳膊支在膝蓋上,從來沒有這麽認真仔細地看過父親。
原來,如山一樣的男人也有倒下的時候。
“爸,我是葉柯,我回來了……小冬在悉尼已經安頓下來,你放心,我知道你跟媽其實都很心疼她,她身體沒事,心情也在恢複中。”
“爸,你快點醒過來吧,媽擔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小雨也沒心思籌備婚禮,你不是希望她跟雲風早點結婚麽,你醒來就可以喝到喜酒了。”
“我知道你最擔心的就是我,兒子不孝,總是忤逆你。對于唐佳卉,那是我年少無知,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類事情;對于小冬,您說得對,現在讓她遠離是最好的,時間能沖淡一切,等三年之後誰還記得她,誰還記得她媽媽。”
“爸,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把明業管理好,這是我的責任,我會做個有擔當的男人。爸,你聽得到嗎?”
呼吸聲依舊,心跳聲依舊,葉明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個護士走過來,輕聲說:“葉總裁,葉夫人叫你出去一下,有訪客到了。”
訪客?不是不讓人來探病麽。葉柯轉頭朝外面看了看,隻見齊思嘉正在玻璃外面朝他揮手,原來是齊家這對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