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兩人都沉默，可怕的沉默。
在醫院吃的快餐，也不知道是快餐有問題，還是她自己有問題，一回到家就覺得肚子絞痛得厲害，一趟接着一趟地上廁所，而葉柯卻沒事，他也吃了快餐。
葉柯終于先打破了沉默，“小冬，你怎麽忽然鬧肚子了？我要不要我呆會兒給你帶點止瀉藥來？”
小冬捂着肚子出來，小臉拉得有些蒼白，“這麽晚藥店都關門了，不用了，多跑幾趟拉完了就沒事。”她以爲他要特意爲她出去買藥，他也累了一天，不想他太奔波。
“那怎麽行，你先睡，我去醫院買。”說着，他拎着一個袋子轉身要出門。
小冬覺得奇怪，出去買個藥還拿什麽袋子啊？她上前拉住他，“真的不用了，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低頭一看，那袋子裏裝的是一些新的洗簌用品，有毛巾牙刷，還有一件薄毛衣，“你是？要去陪夜？”
葉柯歎了一口氣，摸着小冬的臉，寵溺地說：“丫頭，乖，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買了藥就送回來。”
“然後還要去醫院，對嗎？”
葉柯眨了眨眼睛，默認了，“就這兩天去陪着，醫生說她的右腿很容易會感染，而且她剛度過危險期，有個人在旁邊總好一些。”
“唐天放不是在嗎？”
“他天天在醫院陪着也累了，我跟他換一換，你乖，我很快就回來。”
小冬倏地抱住他的腰，壓抑了一天的悶氣終于找到了發洩口，她抱着他，緊緊地抱住他不讓他走，“不準走，我不讓你走，就不讓……”沒有理由，不說原因，就是不讓，她偶爾也會一點小霸道，她有這個權利。
葉柯放下袋子，轉過身來抱住她，這個小小的身體正在發抖。
小冬的眼淚落下來，沾染在他的西裝上，她即便不說話，葉柯也能猜透她的心思，他撫着她的背，輕聲說：“我不想欠任何人，特别是她，自從知道是我爸派人打斷了唐天放的手威脅她離開，我就内疚着，又知道原來我爸一直誤會了唐家，我更内疚。我以前很喜歡她，我從來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可以害得她這樣。我說對她說過，以後工作上生活上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我一定幫，我想贖罪，我不想在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去背負以前的感情債，所以那晚唐天放打電話給我我去了。”
葉柯冷笑了下，又說：“呵，沒想到這筆債就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小冬，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我最不想你難受，可是我沒辦法，你知道嗎，我多希望鐵深的手下開車撞傷的人是我，我多希望鐵深刺傷的人也是我。可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們都決定不了，我不能在她剛剛爲我擋刀，又要面臨截肢的時候，冷漠地站在旁邊看着。我做再多，都不能賠給她一隻腳啊……”
這些話，葉柯一直埋在心底，若不是今天面對小冬的失控，他也不會說。對于感情，對于曾經，他并不善于表達。
其實這些，小冬都懂，都能明白，她隻是害怕，害怕他永遠放不下唐佳卉，更害怕他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小家沒有了。她無所依，她隻有葉柯，她也有她的私心。
葉柯見她抱得緊，心軟了下來，“好，那我不走，我們明天再去看她。”
小冬擡起頭，淚眼汪汪地看着他，“你是我的老公對不對？”
“對啊，這有什麽疑問的？”
“老公，你做什麽我都陪你，你陪她我也陪你，她救了你，就等于救了我，你不要一個人扛，這個債，有我跟你一起分擔，這才是夫妻，對不對？”
葉柯笑了笑，拍拍小冬的腦袋，“對。”
“我什麽都不怕，我隻怕你會不要我，我出生不好，學習又不好，我專門拖你的後腿，我就是你的負擔，我很怕你扛會不住然後把我丢掉了。”這個男人肩上扛了太多，家族的，感情的，一個都丢不下。
“老公，我這個負擔不會越來越重，我會努力學習，畢業以後我會賺錢我會奮鬥，不給你惹麻煩，這樣你背起來就會輕一點。”
葉柯聽得也紅了眼睛，小冬的話把他感性的一面給勾了出來，他捧起她的臉，火熱的雙唇便覆了上去，“丫頭，你豈是我的負擔，你就是我的皮肉，連着了，長一塊會兒了，我怎麽會不要你呢？”
小冬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回吻着他。他的大手在她細腰間裏摩挲着，不能讓她這麽難過了，心情不好，胃口就會不好，人就會變瘦，好不容易把她養得比之前胖一些，可不能又掉肉，她的身上還都是骨頭，他喜歡她胖一點，看着舒服，抱着也舒服。
撩起她的衣擺，手掌從下面探了進去，指腹揉捏着她的柔軟，她整個人都繃緊了，墊着腳尖，盡量不讓他低頭低得太累。
小丫頭香唇甘芬嫩滑，怎麽親都親不夠，他自認一直都是一個沉穩内斂又淡定的人，可這情欲一旦沾惹，居然就如吸毒一樣，會上瘾，會無法自拔。不是他無法自制，而是他愛小冬至深。
——
最終，唐佳卉咬死了牙關，死都不肯截肢，截肢啊，永遠失去那半條右腿，她無法接受，她還想站起來的，她要與葉柯并肩站在一起，這是她一生追求的夢想。
“醫生，要我截肢甯願讓我去死，我的身體由我做主，我不會放棄我的右腿，即使它以後都沒有知覺，我也不會放棄它。”
醫生皺着眉，爲難地說：“部分骨組織已經出現了壞死的現象，你這樣很容易引起感染的。”
“很容易不代表一定，我不能因爲這個概率而輕易截去了這條腿啊。”
醫生拗不過她，“好吧，那再觀察一段時間。”
病房裏人不少，但都安靜着，唐天放一夜未眠，看起來憔悴得很，他拍了拍口袋，沒煙了，但煙瘾上來了，“姐，想吃點什麽？我去買。”順便抽根煙。
唐佳卉搖搖頭，整天躺着也不餓，還有營養液吊着，食不知味，不如不吃。
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中飯時間了，他說：“到點了，我去給你們買飯上來。”
葉柯建議道：“這麽多人，你們下去吃，給我帶份上來就行，小冬，你吃清淡一點，别又鬧肚子。”
小冬點點頭，“唐老師，那我們先去吃飯了。”
唐佳卉也隻是淡淡地一笑。
在醫院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餐館，點了幾個小菜，唐天放，莫以洋，小冬，還有護工阿蘭，四個人圍了一個小桌，剛好。
飯間，小冬接到一個電話，是葉雨的，她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唐天放，唐天放也好奇地看着她，“小雨的電話。”
“哦。”唐天放隻是淡淡地回應一句，葉雨的來電并不關他的事，隻不過小冬那樣看着他，他便随口一答。
“喂，小雨。”
“小嫂子，你跟我哥在醫院嗎？”
“是啊。”
“我跟雲風下午想去探望一下佳卉姐，但是我怕跟天放見了面會尴尬，所以……”
餐桌不大，唐天放已經聽到了電話裏葉雨的聲音，他直接說：“我下午回家洗個澡，吃了飯你們上去吧。”
葉雨沒想到唐天放就在旁邊，一聽他說話，她便愣着不說了，小冬假意咳嗽了幾聲，“咳咳，小雨，你們過來好了，我跟葉柯也在。”
“好的。”葉雨淡淡地說。
唐天放大口大口扒着碗裏的飯，幸好啊，他最愛的女孩不用跟着他受苦，心痛一點也沒什麽，隻要她過得好，比什麽都好。
“我吃好了，你們慢用。”逃也似的離開餐桌，在前台結賬的時候順便要了一包煙，一走出餐廳，他便點了一根煙大口大口地抽起來。他像一個流浪漢，找了一個樹蔭底下的角落蹲了下來，沒有比此刻更落魄的了，他無法保護身邊的人，他連最起碼的安全都保證不了，他不是男人。
很快抽完了一根煙，緊接着又點了一根，蹲得久了腿麻，一站起來卻頭暈，抽煙抽得太急，站又站得太急，大腦供血不足，頭暈，想吐。
“喂，少抽點煙，先喝口水吧。”
他轉頭一看，竟是安小冬，“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小冬：“你傻啊，一出門就看到你蹲在這裏了，想玩頹廢也不找遠一點？”
唐天放苦笑了下，“忍不住想抽煙了，哪管哪是哪，他們呢？”
“先上去了，我好心來看看你。”
“收起你的好心，用在我身上浪費了。”
“是啊，你是活該，不過你也别弄壞的身體，因爲沒人頂你的位置照顧你姐。”小冬硬塞給他水，“快喝吧，你臉色很不好。”
唐天放喝了幾口水，感覺好了些，“多謝。”
“我不要你的謝，你幫我一個忙就行。”
“什麽？”
“我把我老公暫時借給你姐，但是要還的，你得保證你姐願意還，老公是我的，不能不還。”
唐天放笑了笑，這種保證倒是頭一回聽說，不過小冬擔心也是正常的，“我可不敢保證什麽，不過我答應你，若是我姐不願意歸還，我會幫着勸的。”
“你不會偏私吧？”
“不會。”
“好吧，那我上去了，你呆會兒來之前給我發個消息，别跟小雨撞上了，你電話号碼是什麽？”
“136****5678.”
“好，我記着了，給你響一響，來之前一定要發我消息啊。”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