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睡得朦胧,房間的門開了又關,她知道是葉柯進來了,他的動作很輕很輕,是她太熟悉他的氣息了,帶點幽幽的檀木香味,一進來就遍布整個房間。
床往下一沉,然後一隻大手便摸了進來,他抱着她,臉頰貼在她的後頸處沉沉地喘息。
“幾點了?”
“三點半,把你吵醒了?我應該輕點的。”
“沒,是我一個人睡得淺,老公,快睡吧,明天早上我做早飯。”太心疼他了,可是又幫不上忙,她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她都十分的願意,因爲是爲了他。
“好,丫頭懂事了……”他更加摟緊了她。
很快,他沉穩而均勻的呼吸便從後面傳來,小冬感覺後勁裏溫熱溫熱的,她知道他已經睡着了,累得一說話完就睡着。
第二天醒來,小冬沒有賴床,可是,身旁的葉柯已經不在了。
“老公,”她走進廚房,從後面摟住他的腰,“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葉柯正拿着勺子攪着砂鍋裏的皮蛋瘦肉粥,“我生物鍾準啊,醒了就睡不着了,來,嘗嘗味道看。”
“一定很好吃,光聞味道就香。”
葉柯吹涼了送到她嘴裏,“小心燙嘴。”
“嗯。”小冬連忙豎起大拇指。
“你這些天腸胃不好,别吃油膩的東西,吃點清淡的。”一邊叮囑一邊盛出一碗,“慢點,小心燙到手。”
“哦。”
“我最近忙,顧不到你,天氣又轉涼了,你要多注意一點。”
“老公,你又唐僧了,你還是去多睡會兒吧,我吃完自己去學校。”
“不睡了,我也得上班,不上班哪來的錢養你啊,你這麽能吃。”
“……”就算十個我,也吃不窮你吧,算了算了,不跟你擡杠。
“你六級準備得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過不過看運氣。”
葉柯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就不能看實力嗎?”
“嘿嘿,實力沒有啊,要是不過,還有明年後年嘛,實力是需要慢慢增長的,對不對?”
葉柯真是拿她沒辦法,“昨天約了冷校長,今晚吃飯,不去悉尼留學的事情還要麻煩他處理一下,别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所以你今天不用去圖書館了,下了課在校門口等我。”
“哦……”想了想,又問,“老公,爸那邊是不是很難交代?”
“先跟冷校長溝通好再說,我也沒多少精力。”
“嗯。”
“我出差的時候,你回安家去了?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小冬笑了笑,放下筷子做了一個大力水手的招牌姿勢,“我是這麽好欺負的人嗎?”
“那就好,跟家裏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這時,外面忽然一個響雷劈下來,小冬吓得大叫起來,“哇,憑空打什麽雷啊,一點準備都沒有。”
外面陰沉沉的天空要下雨了,烏雲翻滾得如此之快,鋪天蓋地而來地将那白花花的陽光一寸一寸地遮住,風越來越大,也帶來了一些風沙。葉柯連忙起身去關窗戶,他也感歎着,“這天變得也太快了吧。”
兩人的手機同時收到短信——上海中心氣象台7時05分發布雷電黃色預警信号:目前太湖南部有雷暴雲團在發展,預計未來6小時内影響上海西部、南部地區,上述地區将發生雷電活動,可能會造成雷電災害事故。
猛然之間,雷電撕裂了那濃重的烏雲,猙獰的面目叫人看了心驚,大自然的威力不可預測,一場暴風雨勢必也是躲不過去了。
已經是深秋了,還雷電預警,這年頭的氣候真是越來越反常了,跟人心似的,捉摸不透。
緊接着,雲朵打電話過來,“老大,學校上午的課都取消了,不用來。”
“哦,好。”
葉柯忽然靈機一動,“周越,馬上發通知,公司上午放半天假。”那語氣,那語速,真酷!
小冬抿了抿嘴唇,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後默默地低頭喝粥,喝着喝着,她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臭丫頭,笑什麽笑?不準笑!”他不準她笑,可是他自己卻笑了,放下碗筷去撓她癢癢,慢慢來,不急,反正上午放假。
小冬繞着餐桌跑着,“哈哈,幹什麽不準笑啊,我愛笑,笑是我的自由,我就笑了,哈哈哈哈。”
葉柯輕而易舉就抓住了她,将她摟在懷裏揉着捏着,“我就不能放個假休息一下啊,這種天氣不利于出行,我是爲我的廣大員工着想。”
“是是是,我又沒說不是啊。”
外面是滾滾雷聲,屋裏是兩人的笑聲,有葉柯在,小冬一點都不怕。
醫院裏,唐佳卉捂着耳朵快要受不了了,身體一直在發熱,一大早醒來,卻遇上烏雲密布雷聲陣陣,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更加燥郁。
“啊,我不要吃!”她一推阿蘭送來的藥片,連帶水杯***翻,叮叮當當全摔在地上。
“唐小姐,這是退燒藥和消炎藥,一定要吃啊。”
“阿蘭,你根本不會懂,你們根本就不會懂我的感受,我不想活了,如果要截肢,我甯願去死。”
在一旁的沙發裏睡覺的唐天放被吵醒了,昨晚也是很晚才睡,一睜開眼睛,天色灰蒙蒙的,他以爲還是半夜,可是阿蘭卻在。
一看時間才發現,這都八點了。
“姐,你又怎麽了?”
唐佳卉看唐天放眼皮浮腫的樣子,既心疼又懊惱,“天放,你們都别管我了,我不會截肢,與其等死不如痛快一點,你也可以早點回家輕松一點,葉柯也不用每天往醫院跑,我不用拖累任何人。”
唐天放已經有些麻木,姐姐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一些就會這麽乞求,每每聽到姐姐痛苦地說還不如去死之類的話,他所承受的壓力就會大一分,麻木,卻又心痛,懊悔,自責。
“阿蘭,去叫護士來。”
“好。”
“不要叫護士,我不要打鎮靜劑,天放,我不是瘋子,我隻想舒舒服服地死,有尊嚴地死。”
唐天放走到床前,跪在姐姐面前,低着頭,他也求她,“姐,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我求你忍一忍,截肢沒什麽可怕的,裝上假肢還是可以走路的啊。姐,我的手也是廢的,我也曾經自暴自棄,可你說,這個世上隻有我一個親人了,你說你不想獨活着,孤孤單單,那我也一樣啊,我到哪裏再去找一個親人?”
“姐,你難受你說出來,想哭就哭出來,你想葉柯我叫他來,但是你一定要吃藥啊。”
唐佳卉拉着弟弟的手,讓他起來,“天放,我真的真的很難受……”
“我知道,姐,你想想我,想想葉柯,以前再大的風浪都熬過來了,現在我們都在你身邊,你挺過去就沒事了。”
唐佳卉力氣不多,這麽一鬧更覺得乏力,鎮靜劑不需要了,安眠藥也不需要了,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嘴裏呢喃着,“我好難受,葉柯,我好難受,葉柯……”
這日子過的,就跟煉獄一般,唐佳卉不好受,其他人也不好受,她始終不肯截肢,靠藥物控制着感染的程度,一天比一天難受,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晚上,葉柯載着小冬抵達約定的酒店,他們在停車場就遇到了冷校長。
跟冷校長一起來的,還有冷小北。
“小冬,這麽好的機會,爲什麽不去?”冷校長不解,就算小冬不懂事,難道連葉柯也不懂嗎?就爲了兒女情長舍棄這大好的機會?
冷小北也在旁邊勸着,“葉總裁,你應該支持小冬去的,這是她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葉柯淺淺地一笑,桌下,他緊緊地抓着小冬的手,“校長,我自有我的安排,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至于冷小北,他不屑與他解釋。
“唉,可這錄取通知書都發了,悉尼大學已經将小冬的資料備案在冊,真不去了?葉老那邊也同意?”冷校長很爲難,悉尼大學破格提前錄取了小冬,而小冬卻要放棄,悉尼那邊也不好交代。
“我爸那邊我自會去說,校長,我知道這令你很爲難,拜托你了。”
小冬心頭一緊,在她的印象中,葉柯這是第一次求人,爲了她,他第一次低聲下氣地求别人。
冷小北緊張地看着父親,他多希望小冬能去悉尼啊,至少想看看她的時候,不用大老遠地飛回來,“爸,我覺得這件事情還得慎重考慮啊,葉總裁,你怎麽不聽聽小冬自己的意見?你爲什麽要左右她呢,她又不是玩偶,她有她的思想和夢想的。”說得有些急了,他自己都察覺到自己的失控。
小冬吓了一跳,冷學長怎麽會這麽說話?!
葉柯怔怔地看着冷小北,他豈會不知冷小北的心思,他笑笑說:“看來小北很關心你的學妹麽,不過她是我老婆,什麽對她好,什麽對她不好,我自有分寸。”
冷校長也有些奇怪,兒子這麽激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葉柯,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小冬若是不去,在我看來也隻是浪費一個名額而已,很簡單的事情。但你要知道,是誰安排的這個獎勵。我隻是一個校長,一個學校就跟公司一樣,長久經營下去是需要資金的,我也很爲難啊。”
小冬一時沒聽明白,校長一會兒說很簡單,一會兒又說很爲難,把她繞糊塗了。
但是葉柯聽得很明白,這決定權還是在他爸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