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苦笑了下,“沒什麽,他也好不到哪裏去,被我砸得頭破血流的,眼睛腫得跟青蛙似的。”
“你倒是還能自娛自樂啊?!”
小冬當然聽得出來葉柯話裏的諷刺意味,沉默着。
“我說過你不管去哪裏都起碼都要跟我說一聲,你去你媽那裏爲什麽不跟我說?打你手機一直都沒人接,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結果呢,到底是出事了,你就不能讓我歇一會兒,不要總叫我操心行嗎?你知道我沒完成任務就提前回來,明業的損失會有多少嗎?”
“你怎麽跟我保證的,保證去哪裏都會提前跟我報備,保證乖乖的,保證不惹禍,丫頭,我是要經常出差的人,我沒時間整天陪着你護着你,你不小了,該懂事了。今天幸好警察及時趕到,若真的出了事,你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呵,賣.淫窩點,真好聽啊,你自己臉上也沒光彩吧。”
小冬轉頭看着窗外,憋着氣息不讓葉柯聽出來她在哭,葉柯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她有自知之明,想起來也覺得後怕,可是她能選擇嗎?她哪裏知道朱巧珍不但沒有戒掉賭博,連老本行也還在繼續。
或許葉柯說得是對的,她不應該不告訴他朱巧珍還在賭博的事情,她不應該爲了自己卑微的自尊而瞞着他的。一次兩次的包庇,隻會釀成更大的災難。
可是可是,她的母親,也是可憐的人啊,可惡而又可憐。
葉柯停了訓斥,看到小丫頭肩膀一抖一抖的,他也不忍心。他心裏有很大的火要發出來,趕回來的路上他就想着一定要狠狠把她罵一頓,爲什麽這麽不長記性,爲什麽這麽愛惹禍,可是一見到她受傷憔悴的樣子,他又不忍心了。
他發現,不管小冬做得有多離譜,不管他自己有多生氣,他都對她狠不了心。
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她一接就開始吸鼻涕,“我不想回公寓。”她又忽然說。
“不回公寓?那要回哪裏?”
想起唐佳卉,小冬頓時感覺格外心痛,我有什麽資格去跟她争啊,我隻會給葉柯丢臉不是嗎,我隻是葉柯的累贅……
葉柯本來就心情不好,看她說一句藏半句的,心裏更加窩火,“别哭了,你想去哪裏?說話!”
小冬撅着嘴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葉柯白了她一眼,這丫頭不能慣不能寵,“回去,由不得你!”
電梯一開,葉柯一手鉗着小冬的脖子,一手拿鑰匙開門,一打開門,玄關上的碎鏡子立刻映入眼簾。
“怎麽回事?”
小冬撇着頭,眉頭皺得緊緊的,她不想進去,伸手就掰住了門框。
葉柯覺得奇怪,他捉摸不透小冬此時的想法,不想回家,爲什麽。
硬把她拉了進來,走進幾步就發現鏡子下面的地毯上落着一把鑰匙,是他們家門的鑰匙,可是卻是單獨一把,他記得小冬的鑰匙是挂着一隻小熊的。
“怎麽亂丢鑰匙?”用力将她拉進了客廳,真不知道她此時憋悶的表情所謂何事,該生氣該發脾氣的人,是他才對。
忽然又撇見茶幾上放着一把鑰匙,那才是小冬的,還有她的手機,他彎腰拾起鑰匙看了看,是他們家的鑰匙啊,怎麽多了一把?
小冬哽咽着開口:“那不是我的,那是唐佳卉的……這房子,你是爲她買的吧?”
葉柯心頭一緊,多年前的記憶被揭開一點,那塵封的往事像沉靜多時的灰層,一吹,又紛亂起來。“你怎麽知道?又偷翻我的書房看到什麽了?”他不确定書房裏面還有沒有諸如照片一類的東西,時間太久,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你怎麽老做這種事情,你對我就這麽不相信嗎?”
小冬刷的一下落下兩行眼淚,終于還是要面對了,她逃去朱巧珍那裏,就是不想面對面跟葉柯對峙,這下,她更加沒底氣了,她連大聲說話的底氣都沒有了。
葉柯見她不說話,就是默默地流眼淚,他最讨厭她這樣了,覺得反常,小丫頭不是一個心裏藏話的人。
“太累了,先洗洗睡一會兒。”葉柯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洗手間走。
“不……”小冬拒絕。
“那你想怎麽樣?你到底想怎麽樣?”葉柯抓狂了,這丫頭是怎麽回事,還不夠令人操心的麽,哪裏來的這麽多精力,,一夜不睡不累嗎?
“這鑰匙是唐佳卉的,她上來還給你,沒經過我同意就自己就進來了,要是你書房少了什麽東西,不關我的事,找她去。”
葉柯似乎明白小冬在生氣什麽了,笑笑說:“誰沒有過去?你别總是揪着我以前的事情不放行嗎?小冬,别幼稚了,少胡思亂想,少惹事。”
“我幼稚?她時不時就來挑撥我一下,我還沒覺得她幼稚呢。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們之間是真的斷了,還是隻在我和爸媽面前斷了?”
“安小冬!”葉柯大吼着她的全名,“我不想聽到你的這種質疑,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也是對唐佳卉的侮辱。”
小冬一閉眼,眼眶裏積蓄着的眼淚全部落下,早就說了不要對峙,她肯定是輸的一方,她所在意的事情,對他而言已經過去,可是她是才知道的,她需要消化的時間,就如他所說,她幼稚,她還沒有成熟到馬上消化這一切。
“我不要呆在這裏,我别管我了,我隻會讓你丢臉,葉柯,我真的不想玩了,我們到此爲止吧。”
又是這句話,她不想玩了,又是這句話,這是遊戲嗎?她當這一切是遊戲嗎?葉柯氣得說不出話來,原以爲死緩期已經過去,現在她想直接判他死刑了,可怎麽聽,都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
“進去,洗澡!”利落的四個字,葉柯揪着小冬把她帶進了洗手間。
把她丢進浴缸裏,開了花灑,涼水直接往她頭上沖去,讓她清醒一下,這不是一場遊戲,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人生。
小冬掙紮着爬出來,葉柯還沒阻擋,她自己不慎一滑,膝蓋撞了一下。
她聽到葉柯重重的歎氣聲,然後一隻大手把她按壓在浴缸裏面。葉柯溫柔地梳着她淩亂的頭發,擠了洗發露擦在她的頭發上,細細的白泡沫慢慢地揉出來。
我真的不想玩了,我們到此爲止吧。
她心裏不斷重複着,嘴巴裏卻說不出來,她害怕死了發怒的葉柯,他現在的表情很壓抑,也很無奈,她也怕。
沖去頭發上的泡沫,他又擠了沐浴露在浴球上,慢慢地給她洗着身體,細細地看着她身上的每一處傷痕,有傷的地方就放輕一些。
她要說那些話,他甯願她閉嘴。
洗完澡,又給她吹頭發,細細軟軟的頭發,在吹風機下輕輕擺弄,香香的,很好聞。
葉柯一直避開她的眼睛,他知道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好了,頭發吹幹,”擡起頭看一眼窗外,太陽已經挂得很高,“還睡嗎?”
小冬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想睡,很困很困,可是她不想睡唐佳卉睡過的床。
葉柯無奈地搖搖頭,轉移話題說:“聯系一下雲朵,今天帶你們去公司,如果你不想睡的話。”
小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
“天亮了,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工作要獨立要賺錢嗎,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要不要珍惜,都随你,我以後不會幹涉你任何做法,隻要你的做法不涉及我的底線。”或許,把她綁得太緊她越掙紮得厲害,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叛逆的,不如就順着她一點,她有時候說的一些話,他聽着心慌。
小冬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去了公司,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系了。你不覺得我很丢臉嗎?”
“你也知道丢臉啊!”葉柯反問,直接堵住了小冬的嘴,“你丢的臉還不夠多嗎?你不是都已經見慣不慣了嗎?你還怕?”
“我……我……我是怕你丢臉。”
“是啊,你不但丢我的臉,你還傷人。”葉柯極力穩着自己的氣息,現在的小丫頭敏感極了,他怕說錯一句話她又要發神經,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什麽時候會這麽小心翼翼地去在乎誰的情緒。
“那你還要我去公司?我還是不去了,你讓雲朵去吧,她已經把兼職都給辭了,她很需要這份工作。”她現在就想找個清淨的地方躲起來,她像一隻丢了殼的蝸牛,一步都不想走。
她忽然覺得,葉柯的内心是多麽的強大啊,什麽事情都可以承受,而且承受得若無其事。
“葉柯,你最好先回家去聽聽爸媽的意見,我不敢……”我怕連累你,我怕拖你後腿,我怕别人在背後笑你說你閑話,我怕很多事情,你是那麽愛面子的人。
“不敢什麽?呵呵,還有你安小冬不敢的事情?”葉柯這句諷刺的話帶着挑釁。
小冬低着頭,手指不安地攪動着,“她是我媽,這是我怎麽都無法改變的事實,要是這件事情傳了出去,那你怎麽辦,大家會說得很難聽。要是我一個人我什麽都不怕,人家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懂我的人不需要我解釋,不懂我的人我也不屑去解釋,可是你,我不想連累你,不想連累爸媽,不想連累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