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地一聲,源鬼藏手中斷成二截的“天狗杖”掉落在水泥地上。他微微一晃,也跌坐于地。左肩以标準的“袈裟斬”之勢往下,首先是和服外衣筆直地分開,接着皮膚上透出一條細長的血線。
盡管丹勁巅峰的肌腱控制力能讓他的傷口不裂開,外表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大礙。但這一記摧枯拉朽的神技“天羽羽斬十拳劍”,已經将他半個身子的經脈、血管連同骨骼筋腱都切斷,心髒都受到緻命性的損傷,傷勢重得無以複加,沒有立刻死掉已經是奇迹。
“居然是以拳意構成斷絕一切的滅殺之刃,厲害。這一招才是你真正的能耐麽。”老武聖澀聲苦笑道,“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劍聖,遠遠超越了宮本武藏,老夫……敗得不冤。”
方才大豪院勇次郎的“天羽羽斬十拳劍”,是将周身精氣灌注在手刀,以借相神意催動,幻化成“以滅殺之心斷絕世間一切理”的霸絕拳意。在觸碰到強化合金打造的“天狗杖”時,并不完全是他在物質界的音速手刀進行物理斬擊形成的動能力量,還有手刀上凝練到極緻、仿若實質的拳意,首先抵消了源鬼藏催動“渦龍天樓岚”時注入“天狗杖”上的精氣,再集中入微又勢不可擋地滲透入了棍體,直接用“氣”去破壞分子結構。
若這一擊是去對厚重的坦克裝甲使用,一樣可以像剖開牛油般将其擊破解體。這已經是“金剛不壞”等級才能施展出的極限武道。即使已達到丹勁巅峰的源鬼藏使用趁手兵器、連施陰招,也無法抵擋開始“認真一點”的勇次郎。
雖然是敵人,對同爲武人的尊敬,大豪院勇次郎沒有再繼續出手,反而随手将手中的“飛天邪眼”以巧勁抛入源鬼藏的懷中。
勇次郎肌腱交錯的可怕面龐上,宛若鬼神的狂态盡散,沉聲問道:“鬼藏老頭,你還有什麽事要托付本座麽。”
“老夫來此之前,就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并無需要托付之事。”源鬼藏是典型的老派日本武士,戰鬥時不擇手段,失敗時則淡視生死。他苦笑地擡了擡眼皮,“老夫隻是好奇一件事,你是什麽時候踏入金剛不壞的?”
之前勇次郎沒有用出真力,源鬼藏還沒有太看出來,但最後那一記“以滅殺之心斷絕世間一切理”的拳意,是唯有金剛不壞之人的才具備的能耐。
“一月之前,本座與“智慧之蛇”的狄天下交手,雙雙獲得突破。”大豪院勇次郎曬然道:“本來咱是想和那個“夜魔”打一場,狄天下卻主動接了下來。還說什麽“你的戰鬥風格很像過去的一位友人”,想要試上一試。沒料到他這個有錢又有勢的上位者,親自動起手來居然如此難纏。那一戰,是本座破天荒頭一次沒能打赢單挑……嘿,當然也沒打輸!”
“……,真了不起,果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源鬼藏佝偻着身子,疲倦地垂下眼睑。之前戰鬥中毫無顧忌地使用陰招的老武聖,在生命最後的片刻,灑脫地放下了恩怨,與殺死自己的對手随口叨嗑,“但你隻是初入“金剛不壞”,還算不得老夫見過最強的人。”
大豪院勇次郎濃眉一挑,也不否定,“你見過最強的人?鬼藏老頭,你說的是狄天下的老師,“隐者”段千山吧。”
遠處的李譜耳朵都要豎起來了。狄天下的師父,不就是晨心的老師麽?而且聽勇次郎的話中的意思,連狄天下也突破了?
少年不由得暗中埋怨:我級别還沒跟上,波ss就先升級這是在鬧哪樣!
隻見大豪院勇次郎神情悠然神往地回憶道:“段千山死的那年,本座才二十出頭,丹勁初成。圍殺他的那次戰役本座正好是去現場的雇傭兵之一,第一次知道人類居然可以達到他那樣的境界。軀殼是陽之實極,可得“金剛不壞”。精神的陰之虛極。能取“打破虛空”。”
當初段千山的“金剛不壞”與“打破虛空”皆已臻爐火純青,拳意通神。現在的勇次郎在他面前,隻是初涉不壞之境的小輩。奈何在“智慧之蛇”加“最後防線”等組織的傾力圍剿中,終究是身死道消——或許面對嚴密又強大的組織,再強悍無敵的個體也無法對抗。
那次前所未有的圍剿死鬥,在黑暗世界的圈子裏是一段永不褪色的傳奇往事。所有參加後還活下來的人都不會忘記那恐怖的無敵身姿。連勇次郎也不例外。
“老夫和大陸的“赤劍仙”姬昊陽,當初都被段千山指點過一招半式,心悅誠服。所以老夫與他一樣,都對“纏果蛇”反感之極。不過一介武人,又如何敵得過這盤根錯節的龐大組織?隻可惜老夫膽怯了十數年,直到這條“蛇”通過“神國複興會”染指我國,操弄政局,才知該來的,終究要來。”源鬼藏疲倦地搖頭。
“老鬼,你太謹慎膽小了。”大豪院勇次郎昂然道:“上世紀末天隕星舟,崩解爲碎片墜入海中,掀起的超級海嘯,将美國在橫須賀與半個太平洋的駐軍基地統統吞沒毀滅,小鷹号航母報廢,元氣至今也未恢複。隻是餘威仍在,保守黨派還是在聽美國的命令。所以,當本座在“終極鬥陣”中取勝,志氣郎會當場進行演講,喚醒麻木民衆的勇武之心,在全社會發動脫離美國控制的運動。這正是“神國複興”的第一步!”
“世界第一的美國又豈是那麽好擺脫的,你們這麽做,隻會把國家再次拖入戰争……”源鬼藏無奈地苦笑——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去阻止了。
“所以我們才需要“智慧之蛇”的合作。”勇次郎大笑,“他們組織控制的政經界的大人物可是真不少。美**方想要有什麽大動作,光是參議院的扯皮就會拖到事情結束。”
“就算成功驅走這頭“鷹”,也隻會引入另一條“蛇”。你們“神國複興會”,難道放心這個深不可測的組織麽?付出的代價,隻怕也不小罷。”源鬼藏聲音漸漸微弱。
“無妨,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罷。萬事總要做了才知道。至于信任與否,志氣郎那家夥倒是很信任狄天下,說他頗有坂本龍馬的英雄氣質,是個大好人,不會害咱們的。”
勇次郎不可置否地挑眉道:“至于代價,他們對日本列島沒興趣,要的隻是與日本共同研究“星舟遺産”。智慧之蛇掌握的科技力不輸我國,合作了我看也無妨。”
事已至此,源鬼藏隻能揚天長歎,衰弱地吐出最後一口氣息,“天下無雙之豪傑何其少、又何其多哉。往後是你們的世界了。老夫已盡力而爲,敗北亦無憾。”
“信長公唱人間五十年,如夢又似幻。老朽身爲身經千百戰的武人,還多活了十年。能以武士之姿在如此美妙的月夜下傾盡全力地慷慨戰死,實在不枉此生。”老武聖撫摸着懷中的寵物死穿鳥,昂首瞭望皎潔的明月,目中光彩緩緩褪去,嘴角殘留的一絲無奈地苦笑亦漸漸釋然,就此跌坐長逝。
“飛天邪眼”昂頭發出凄厲悲唳,雙翅一振,血花飛散,高高飛起,然後宛若流星般全速飛墜撞地,以身殉主。
“縱然本座對你的所謂武士道不以爲然,卻是忠義之人,忠義之鳥。看在你的面子上,當時機來臨,本座就多殺幾個高手,給你祭上一祭罷。”
戰鬥時宛若鬼神的絕世武人,此時卻平靜地合掌,恭送親手擊殺的老武聖最後一程。轉身離開時,一邊走,一邊用豪邁無比的粗啞嗓音,在月華照耀、櫻花凄散的獵獵夜風之中,留下一曲男子漢的鎮魂歌。
“嗚呼,何爲男兒道!無色、無戀、有情!
堅定獨步男兒道,奔馳明日!
嗚呼!男兒意氣,自求我道!
嗚呼,男兒魂!強哉、激哉、溫哉!
堅定獨求男兒夢,奔馳明日!
嗚呼!男兒意氣,自求我夢!
豪邁男兒道!無色、無戀、有情!
嗚呼!男兒意氣,自求我道!
嗚呼!男兒意氣,自求我夢……”
随着歌聲的遠去,過了好一會,謹慎地收斂精氣、在視線無法直達的逾公裏遠處死角位置用鬥神武裝的獵人模式進行全方位觀測的李譜,小心翼翼地沿反方向離開了上野公園。
聽了大豪院勇次郎與源鬼藏最後的那段對話,他終于明白到了“纏果蛇”選擇在日本舉辦“終極鬥陣”大賽,更大肆炒作的原因。
不過李譜對日本與美國的恩怨陰謀沒什麽興趣,松狗鏈成功不成功,會不會引起戰争,和自己這個中國觀光客屁關系沒有。甚至從中國人的角度來看,日本美國纏果蛇鬧成一團漿糊才好……呃,不要牽連到小娴與心姨就行。
真正讓他在意的,還是剛才目睹的激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頂尖水平”的生死對決。晨心打死羅六祖等人的那次都不算,因爲等他到場時,已經打完收工了。
“智能模,完整記錄剛才的戰鬥了麽。”李譜在腦中發出指令:“開始重播。”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