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田地回到家,荷香燒了熱水給大家洗浴。家中人多,洗浴隻用木桶根本不方便,小娘子等了許久才洗好,等她進入房間,他正在整理書籍。
小娘子走近,看着他手中的書,“這些是新買來的?”
“是新買的,卻不是你喜歡看的,都是一些曆史雜物,寫的晦澀難懂。”
不過是在書店裏瞧着書籍古老,拿到家中作爲今後參閱的文獻,實際上并沒什麽用處。
“嗯,這幾本書看着很難懂嗎?”她伸手拿起一本,聞到書卷之氣,帶着濃重的時間味道,看來有很長時間沒人打理。
“你可以看看。”他狀似無意把一些書籍推到她面前。
子墨順勢坐在椅子上,有模有樣的瞧着,全是繁體字,瞧了一會兒眼睛酸澀,随即放下。
“你所說的那些書,不好找,書肆裏面沒找到,出了名的寫書者也從不寫那樣的書。”
“沒關系,不看也吧,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物罷了。”
他擡頭看她,她竟然把書籍當做打發時間的玩物,可從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他經曆兩世,自然知道看書如何的重要。
能把書當成玩物的她是第一人。
她當真是無眠,在書桌前來回擺弄。顧南城收拾書籍,把之前的舊書放到後排,新買來的書籍則放在最近的位置。
小娘子幫他一本一本的遞着書籍,伸手從書桌中抽取書籍,厚重的書籍中夾雜着一本看似很薄的冊子。隻聽啪啦一聲落在地上。
她彎身撿了起來,翻卷無意,看着裏面畫的内容,臉色爆紅,卻感覺奇怪。
“這個畫冊上面的人物怎麽沒有臉?不過,看着也不奇怪。”
“這個不是給你的看,放到桌子上不許再動。”他低聲說道,從書架那邊過來,連着她的手一起按住放在桌面上。
小娘子不解,擡頭看向他,“爲何我不能看,這是你買的?”
什麽時候他買的這種畫冊。
誰料他輕聲說,“這是我畫的,照着你做的畫冊而臨摹。”
“你、你偷學我。”那種畫可是多年前她不得已才亂做的,沒想到他竟然也在做,還隐藏的那麽好。
“沒偷學,我是無師自通。好了,之前的事情暫放一邊,不談了,這個畫冊你看着可還好?”
“極好,冰清徹骨,嬌豔美麗,白皙嬌嫩,情深缱绻。”她看着畫冊,望着裏面的女子說。這畫冊奇怪,上面女子的部分比男子要多,但看着卻、怎麽說呢,有種沖動迫切感。
給人一種理性上的暴躁,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她看着畫冊,他看着她,她眼神變化,他看的清楚,這種畫冊果然是催情的絕佳妙藥。
伸手抱住小娘子欺身壓在書桌上,隻聽被小娘子壓倒的書籍散落一地,腳邊便是書籍。他伸腳一踢,看着她,“我到覺着娘子比畫冊更美。”
“是你眼睛有問題。”她擡眸望着他,眉眼含情,嬌柔清麗。
“我眼睛有問題,得你需要來醫治。可好?”他問的輕松有趣,語氣自然放柔。
最後的兩個字明顯意味深長,子墨眼神微閉,點頭應允。
而他更是過分,不管眼前身在何處,欺負小娘子時毫不手軟。
五月中旬,葡萄枝已經長開,四處攀爬,枝丫之間互相交纏。
子墨對那片葡萄十分用心,隔兩天便過去看看,想把這片葡萄枝養成。她倒也不是非常喜歡吃葡萄,隻覺着葡萄花好,結成的葡萄更像是一串串的花束,她極其喜歡便上心了。
看天氣不錯,子墨準備了大剪刀,還是讓荷香去村中鐵匠鋪打造出的,花費不了幾個錢,倒是用的鐵需要花錢買。
手腕處挎着一個竹籃子,裏面放着一個大的剪刀,她站在門外院子中,瞧着裏面還沒走出來的林子晴。
“姐姐,我們現在要過去了,你要跟着一起去嗎?”
“五丫頭要去哪裏?莫不是還要去田地裏?”
她是怕了,這丫頭總是一股腦的往田地裏跑,不過看着她精神力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她自然不會多加管束。
“對,要去田地,不過今日是去修剪一下葡萄枝。”
當初是想着不能浪費掉那些葡萄枝,沒想到種下便活了,現在長得更是青蔥正盛,她得去修剪一下旁支藤蔓。
小娘子不知,她差人中下的葡萄枝,長工自然不敢懈怠,種下之前施了肥,種下之後澆了水,自然長得不差。
林子晴想了一下,覺着還不錯,應該和平日爲了雅趣修剪花束差不多,繼而點點頭。
“也好,我和你一去過去,瞧瞧這葡萄田。”
葡萄田不如瓜田的面積廣闊,那也不能小瞧,一眼望去鋪天蓋地盡是綠色。
在瓜田之外的番茄剛采摘一次,番茄是個連續性很長的時蔬,能從五月中旬一直到七八月分還能生長。旁邊是長的不太好的青瓜,模樣太醜結的又少,根本不夠賣,留着給家人吃倒還成。
葡萄田和葵花田離的很近,順着瓜田走到葵花田的位置,她站在前面看着燦爛驕陽似火的葵花,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姐姐你看,這葵花長的可還好。”
“很好,玫瑰嬌豔花期短,百合清淡又太嬌氣。倒是這葵花迎着陽光長,生機勃勃。”
子墨輕聲笑了,他說過:你看似百合的嬌氣,實則是向日葵的燦爛,跟着你便是陽光。其實呢,她倒是覺着,他才是一抹不容忽視的陽光,她願意和他一起。
林子晴望着子墨,見她面容恬淡,嘴角輕微勾起。她來這裏很長時間了,看的出五丫頭過的很開心,幸福。
一個人隻有在過的很幸福的時候才不變,不變初心、不變脾氣、不變性格和容顔。在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兩個孩子母親的痕迹,比她年輕的小娘子她也見過,滿臉的陰郁之氣,沒有朝氣和嘴角時不時揚起的笑。
隻有她笑的純真天然,不管何時何地,眼前之人是誰,她一隻這樣笑着。
她也希望,這個世上的唯一的妹妹能一直這般開心。
“姐姐,你看我作何,我們進去吧。這裏有個小門,你進來的時候小心一些。”
葡萄田的入口有個不高的門,看似是用葡萄枝随意纏繞在一起所緻。
林子晴點頭跟着她要進去,卻被身後之人喊道,“夫人,萬萬不可,您做這些事不合規矩。”
蓮香臉色着急,跑的又快,走到林子晴身邊拉住她即将進去的身子。
“怎麽就不成,你在外面和荷香看着安然,再亂說我立刻讓你回去。”林子晴說完便和子墨進去,不管身後之人。
蓮香心中暗自生了氣,她和夫人在這小村莊呆了很長時間。
她在送信取錢的時候對茯苓說過,夫人在戈壁灘的事情必須告訴大公子,這樣他們才能快些回去。
她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偏偏夫人像是不願離開。
鎮上鋪子的事情已經做好,找了兩個年輕能敢的管事,隻等掙了錢全部交給小姐,夫人已經做到這等地步,爲何還一直留在這裏不走。
明知道,這次回去侯爺肯定生怒,哎,夫人真是越發任性起來了。
她明知自己的說辭換不來夫人的認可,還是說了,眼下被夫人說了一通,她情緒低落。她心中想着,她也是爲了夫人着想。
荷香眼神不離的看着安然,這小祖宗倒是安分,蹲下身子靠近番茄田撥弄那長在外面的小番茄,小手一會兒摘了還幾個,抓在手中的番茄卻是綠色。
番茄是個很奇怪的過時,未成熟的時候是青色,吃着澀而酸,成熟之後反而長的很紅,酸甜可口。
見她自個玩着,不鬧不吵。荷香這才走到蓮香身邊,她知道蓮香的心事,相比在這裏呆那麽長時間委屈她了。
“你也别着急,夫人總歸是會回去的,再等等,說不定侯爺已經派人過來了。”
“我倒是希望,可現在一直沒有機會,我真怕,夫人會一直呆在這裏不回去。侯爺萬一生氣,那夫人的名分……。”
她擔心的多,卻不得不去想,吃人不吐骨頭的侯府,誰知道其中會有什麽變數。
“你放心,夫人心思缜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們身爲奴婢,隻要做好分内之事,其餘的不要多管。”
“我知道,可、夫人不同,她和小姐不一樣。夫人不單單是侯府的夫人,她也是二位公子的母親。”還有……,荷香立刻收住話,沒敢再說。
好險把侯府的事情說出來,侯爺交代的事情,她可不能說漏了嘴,這事情關乎到夫人和大公子的将來。
荷香已經不在夫人身邊服侍,自然不會上心,這事情還是不說爲好。荷香現在肯定站在小姐那邊,這段時間她看的很清楚。幸好剛才沒說,她心中想着暗舒一口氣。
荷香不傻,知道她話中有話,并未在意,轉身去看安然,卻發現她沒了蹤影,下的荷香立刻大聲喊了下。
蓮香也着急起來,“怎麽會不見了,趕緊找找,怕安然小姐躲在哪裏我們沒看到。”
“我也不知道,剛才看下發現安然不在這邊,你在這裏等着夫人和小姐,我去找劉叔問問。”
興許是安然貪玩躲在何處,找了劉老大帶着兩個男子一起去找。
劉花兒正在水井邊洗漱東西,見到前面青瓜田地多了個小人兒,她瞧着那孩子長的粉嫩極爲漂亮。
她擺擺手,對她說,“安然小姐對嗎?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這裏有蟲子你快些出來。”
“我摘青瓜給娘吃,你幫我洗洗。”她伸手把細小的青瓜遞給她。
劉花兒接過,“安然小姐真孝順,我幫你洗洗。”
洗好青瓜,劉花兒又摘了一些番茄,同樣洗好放在小竹籃子裏,讓安然提着,帶着她走到瓜田的入口位置。她想,東家夫人應該是在那處,瓜田裏面太熱,她們應該在外面乘涼。
劉老大帶着人找孩子,急的快要崩潰,安然小姐可不能在瓜田準備弄丢了,别說他飯碗不保,就是性命就可能不保。
熱浪席卷的天氣,加上大家的奔波,此刻大家夥事惹的滿身大汗,鼻口之間滿是騰騰的熱氣。
劉花兒帶着安然從水井那邊過來,看到她爹急忙忙的走着,不知在作何。
“爹,你們這是做什麽呢?大熱天的還在忙。”
“花兒别擾了我,我這着急。”他語氣說的不善,和平日憨厚的老者不同,這次是真急上了。
“哦,你先忙,我帶着安然小姐去找東家夫人,我以爲你知道東家夫人在這裏呢。”走到這邊沒見到東家夫人,劉花兒才問她爹的。
這真是,劉老大轉身瞧着劉花兒身邊的那安然,大眼睛掙撲棱棱的瞧着她,清淡的眼神也不懼怕,和東家夫人一樣的眸子,真真是好看的很。
“東家夫人在葡萄田那邊,趕緊帶着安然小姐去找荷香姑娘,她正在找呢。”
真的被驚吓了一通,他終于放心的舒了口氣。
急的荷香滿頭大汗,幸虧小姐和夫人在葡萄田并未出來,在她們知道之前找到安然小姐,省的她們擔心。
她還在番茄地裏一趟趟的找尋,荷香聽到外面有人喊,立刻出來。
“荷香姑娘,安然小姐剛剛去青瓜田,摘了好多青瓜說是給東家夫人吃。我已經洗好了。”
那姑娘瞧着倒是不錯,長得很是普通,可話說的倒是挺好,荷香剛才緊繃的心,現在落下。走到安然身邊,伸手撫着她的小身闆。
“安然下次不可以不說話便走開,這樣大家會擔心的。”
“嗯,我記住了荷香姑姑。”她乖巧聽話的應道。
“好乖。走吧,我們拿着給小姐和夫人吃。”她起身牽着安然的手,接過竹籃提在手中。
子墨和林子晴在葡萄田裏,本想着随意修剪一下便好,誰知進入之後,她們卻在裏面迷了方向,這一路走到了葡萄田的後面,竟然從外面出了葡萄田。
從外面再往這邊走,又是花費了一些時間。姐妹兩個身上的衣服被挂的出了線絲,頭發甚是毛亂。
林子晴伸手抓着子墨的手走在前面,子墨一手提着竹籃,跟在後面。
“姐姐,你不用顧我,我能走好。”
“我牽着你的手才安心,走吧。”她回頭笑笑,被挂亂的頭發,蓬松倒顯得她更加溫柔。
“我也甚是安心。”第一次她覺着有個姐姐的心情無比美妙。
她們幾乎算是渾身狼狽的出去,荷香和蓮香看到她們這一身的裝扮,當真是吓着了。
“夫人……。”
“小姐,這到底是怎麽了?”
“沒事,葡萄枝太難修剪,沒弄好反而我們落了一身狼狽。”子墨笑着解釋,伸手摘下頭上的葡萄葉,渾然不在意。
“不礙事,我幫小姐梳理一下頭發。”荷香說着上手幫子墨整頓服飾。
蓮香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幫林子晴收拾頭發和服飾,看來荷香的眼中是真的隻有小姐,她想的果然不錯。
風塵仆仆的少年從馬車下來,看着眼前的宅院,似是遺世獨立般存在。他轉身看了下身邊稱之爲小姨夫的男人。
“這裏便是?”
“進去吧,她們應該在家。”顧南城面色如常,點頭卻定了少年的話。
遇到這個少年是定然的事。他剛到鎮上就打聽關于顧家的所有事情,顧家幾個鋪子被他去了全部,最後在徐豐手下鋪子裏找到他的。
顧南城還記得少年眼中的驚訝,他不知他眼中的農夫是何種樣子。顧南城覺着絕對不是他這個樣子,因爲他太過于驚訝。
倒也懂事,驚訝之後說了聲抱歉,他聽的清清楚楚。
不必解釋,看他極爲好看的臉和陰沉思索的眼睛,幾乎和子墨姐姐長得一般,隻是少年的眼睛内斂細長,不易看的出眼眸中的情感。
很想象的一對母子,他在心中這樣想。
推開門卻沒發現家中有人,難道是恰恰今天大門沒有上鎖?
顧南城進入主卧看了下,确實沒人在,“她們不在家。”
“我聽小姨說,田地中有一大片的向日葵,我可否過去看看?”少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格外清澈。
“可以。”他有何反對,不過是一片葵花田。
聽到他回答可以,少年眸子明顯變暖了一些。他本以爲這個小姨夫不會喜歡他的到來,因爲他看他臉色并沒好多少。
他們從家中到田地,問了劉老大,由他帶路剛走到葡萄田邊,這才見到眼前這讓人驚訝的一幕……。
高陵收起驚訝的眼神上前,低眉輕聲喊了,“母親……。”
“陵兒來了,路上辛苦,先在這裏住一些時日。”
她眸子含着柔和,平靜的臉上帶了些驚訝,輕微沒讓人看出來,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孩子來接她的,她心中有些感動。
“母親,你的病?”他更是詫異于這樣多變的母親,他的母親不該這樣溫柔慈善,還有那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頭上的發絲也亂的很。
“我沒病,我好着呢。隻是丢失一部分記憶而已,怎麽你像是不喜歡我這樣的母親?”她說出的話帶了笑意。
溫暖、感動、興奮又激動,高陵第一次表現的像個孩子般歡喜。
“我喜歡這樣的母親,之前的母親也喜歡,我一直都懂,母親的保護……。”高陵說的小心輕微。
林子晴聽到高陵的話身子微頓,臉上的笑僵硬住。
他懂得她的心?現在的她和你想上前抱一下這個孩子。其實她都記得,隻是不願去想而已,關于之前那些冷漠肮髒的記憶,她想,不要也罷。
人最重要的便是記憶,她卻甯願不要之前幾十年的記憶,她到底是多厭惡那種勾心鬥角苦不堪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