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住在客棧她便跟着住客棧,他去哪裏她便随着。
外面寒風吹的确實厲害,怕她受寒顧南城不敢外出,停留在客棧之中,陪她在屋裏哪兒也不去。
這時的寒風吹的更加厲害。他安撫子墨卧床休息,自個坐在桌前看着書打發時間。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回去,他要修書一封給家中送去,讓他們不用太擔心。他已經接到子墨,隻等天氣回暖便啓程回家。
信件剛寫了一半,子墨起身簡單着了外衫,走到他身邊,“這是在做什麽?”
“子墨怎麽又起來了,穿的太少。”他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放在衣衫之内,暖着。
她不避嫌,伸手貼着他的心髒,嘴角勾起笑意,“你來了,我心就放下了。家中夏天和安然、清哥他們如何了?”
“他們都好,我正在寫信給他們。說我們明年開春之後便回去。”
“爲何要等明年,現在回去不行嗎?”她擡頭望着他,兩人之間身高的距離讓子墨瞧他必須仰着頭。
“今年不行,你身子需要休養。這些日子讓你受累了。”關心話語不敢說的太多,怕她想起掉了的孩子傷心。
“你肯定很生氣,那個孩子我沒看住。”她知道有些話必須挑開了說,不然隻能讓他們之間産生誤會。
他搖頭低頭看着她,“沒有,我隻是難受,還有便是心疼你。在關鍵的時候我竟然沒在你身邊陪着,你可記恨我?”他擔心的問她。從侯爺府出來關于孩子的話題他當成了禁忌一點不敢提。
“我隻覺着自己很抱歉,沒照顧好孩子。你那麽喜歡孩子我卻沒留住。”自責是肯定有的,她還擔心他是否生了恨意。但從他近日對她的種種照顧體貼,直覺着讓她心生感動和自責。
清瘦的身軀抱住她,他低首才能和她平視,“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事情,等你身子好,我們回到戈壁灘中,種田耕地,落得安然自在。三個孩子陪在身邊你還不知足啊。”現在抱着的女人比之前得到的任何都真實。他想着以後,有着她的以後,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他已經有了三個孩子,應該學會知足,不能苛求太多。若是之前他不時刻提醒子墨再生一個孩子,那她現在也不必多慮他的情緒。
她輕笑,眼睛彎彎似月牙兒漂亮精緻。這是在京城笑的最歡喜的一次。
安靜的時刻總是走的很快。晚上安置了休息,他輕推門走了出去,外面站着一人,他熟悉的人影。
兩人隐身在暗中,那人低聲問道,“不見你出來,以爲是不想見到我了。”
“不會,我隻是不方便出來。你來有何事?”顧南城看着那人問。
“還是如此疏離,我是你一手帶出來了,找你自然是感恩。”男子正是羅修,他竟然找到了這裏來,看來他警惕心十分之強,這次目的應該不是簡單的感恩。
“不必,我不會長久留在此地。”他皺眉,羅修是權傾朝野的大臣,如此放低了身份找他,這原因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和侯爺府何時攀上的親事?倒是極好。”羅修看着他露出交好的笑意。
顧南城抿嘴冷面,黑色中瞧的不真切,“我和侯爺府并無關系。拙荊是侯府婦人妹妹,之前并無任何幹系。”他說的清楚,羅修雖然是朝堂大臣但身份卻低賤,之前不過是個窮苦秀才,多虧顧南城在旁邊提攜才走到如此地步。
顧南城就不一樣了,他身邊的那個佳人竟然和侯爺府扯上了關系。而且林氏子晴是出身貴族,那林子墨的身份自然是高不可攀。
羅修瞧着他,眼神變了許多,最後才道,“我并無他意隻是問問而已。”
“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她睡的極爲不穩,總是睡到一半醒來,他需要在身邊看着。
“可還打算入朝堂爲官?京城繁華真的不打算留下。”知道他不喜歡拐彎抹角羅修說的很直白。
“不願入朝堂。京城繁華不如家鄉溫暖,我隻是一個過客,暫時停留在這裏。”說完轉身推門要進入。
羅修在他身後,“我明白了。不過外面還有人等着,你不出去看看?”在他上來之前那些人已經在等候。
“随他們等着。”他豈能不知樓下等着的是誰?讓她們等着便是,子墨不願下去,他更是不願意理會。
剛推門,便看到坐在床上的子墨,瞪着眼睛望向他,“外面可是來人了?找你還是找我?”
“沒人,是店小二問我們需要什麽,我說不需要。你怎麽又起來了,快躺好。”
“沒事,我身子沒那麽弱。我們何時能離開這裏?”總歸還是家裏住着舒服,有孩子們的聲響,有荷香的飯菜香,還有熟悉的味道和田野的氣息。
“等明年。”他不厭其煩的去說,像對一個孩子說着重樣的話依舊不煩躁,一起平穩清和,淡淡的像剛煮好的茶溫溫潤潤。
聽到他的回答,她便轉了頭,“那我也寫封信給孩子們。”
“好,明天再寫。”
窗外的夜色黑沉似潑墨,林子晴看着蓮香進來,快速起身,“今兒可是見着墨兒了?”
“沒有,小姐一直樓上房間并未下來。奴婢倒是見了一人上去。”蓮香輕聲說着,上次被林子晴訓斥之後她變得格外小心翼翼,說話的語氣也變了許多。
“誰上去?是見了子墨?”林子晴擔心。她怕極了子墨見到她時的眼神,想留又留不住,隻能每日讓蓮香過去,希望子墨能見她一面。
“羅修羅大人,奴婢隻聽到了羅大人像是在問一個人,那人聲音極低奴婢未聽清。”
“我知道,你下去吧。”隻要不關于子墨的事情她都沒興趣去管。
見夫人不耐煩的擺擺手,蓮香想了一下輕聲說了句,“夫人,奴婢找到了一些線索,之前從廚房個小姐拿的金絲燕窩裏面有藏紅花。”
“你說什麽?那金絲燕窩是我吃過才說給小姐做的。”林子晴轉身看着蓮香,面色極爲震驚。金絲燕窩是她滋補靜養用的食物,全都是高檔食材。她之前吃過覺着味道不錯便讓廚房給子墨做了,爲何在她之後子墨吃了孩子卻滑了胎。
“夫人生病那天,我給夫人端了金絲燕窩吃下之後,見夫人小眠,便出去買了一些夫人平時愛吃的點心。隻是交代給了廚房去做金絲燕窩給小姐吃,并未一直跟着。聽廚房婆子說,期間三房的貼身丫頭青竹去過一次。”蓮香回想那次之後,她也沒放在心上。隻是交代了廚房炖了金絲燕窩便送到小姐房去,隻是随**代說是夫人給小姐送的。
貌似那天,正巧是茯苓求她央求夫人請大夫之時。隻怕是吃了那下了藥的燕窩又加上身體不适,那腹中孩子便這樣沒了。
林子晴聽聞手掌緊握,“去把三房的丫頭叫來,給我問,問不出來就打,打死也得弄明白了。”若不是子墨有身孕那藏紅花可能還吃不出來。
她早就不打算要孩子,也沒有和侯爺同房。
隻怕有心人想絕了她生育的能力。而三房不過才生了個兒子,姑娘也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隻有她的嫌疑最大,偏生近日,三房姨娘最是得寵日日纏着侯爺不放。
聽香院不過才一刻鍾的時間,便是叫喊哀嚎之聲。林子晴坐在屋内,臉上無波平靜,毫無表情。淡淡的像個木頭人。
高湛聞聲站在外面,問了蓮香,“這不是三姨奶奶身邊的丫頭?”
“是,聽說是偷了夫人的東西正在詢問。二公子今兒就不必請安先回去吧,夫人那邊我來說便是。”
“也好。蓮香最近可是有小姨的消息,幾日不見倒是挺想念。”他嘴角帶笑。他被刻意瞞着,并不知道子墨滑胎已經離開侯爺府。
蓮香幹笑幾聲,說了幾句客套打發的話便讓二公子離開。
明眼瞧着的是高湛過來了,那在暗中關心的卻從來不露面。
打了許久,那人依舊不承認。最後威逼利誘才說了幾句真話,原來是真的在給林子晴放藥,不過正巧下在了子墨吃的那碗燕窩中,孩子滑胎看似巧合卻不是意外。
外面陽光透着窗子照了過來,子墨早早醒來,躺在床上瞧着桌子上落下的光芒,微微起身,帶動了身邊的人。
“起來那麽早,天冷多呆會兒。”
“我像是被你囚禁了,不能一直呆在屋裏,我想出去走走。”屋子裏悶的緊,她想出去看看。
“好,今日我們便逛逛這大京城,買些東西給他們帶回去。”今日肯定得出去一趟,手中的信也要送出去,不然家中之人擔心,恐怕連年也過不好。
子墨穿戴好之後,拿了衣服幫他束上腰盤,仔細而精緻的擺弄好整理下衣服的外襯。
“娘子手巧,替爲夫整理的真好。”他拉住她的手輕笑,擡起她的手掌輕吻。
“我手可不巧,荷香才手巧,什麽事情都會做。你趕緊去讓小二送了早飯,我寫封信一起帶出去。”
果真是夫妻竟然想到一起了,他笑着開了門,隻覺着一陣冷氣,拉響了門外的鈴铛,不一會兒客棧的小二便過來。
他低聲吩咐幾句,那小二點頭立刻出去做。
子墨研磨寫字,字體較爲幼稚,偏旁也寫的極爲簡單。
“果真是娘子的字迹。之前可還記得,那時我在京城收到娘子一封家書,那時以爲如此稚嫩的字迹應該是南鑫寫的,現在一看才覺察是娘子所寫。”他望着桌面上的字迹,眼眸含笑。還真是稚氣未脫,堂堂貴族小姐寫的也如此稚嫩。
“我寫的簡單。怎麽都寫不成你的那樣,繁體字好繁瑣。”她皺眉,确實如此她的字迹還不如夏天寫的。
信件被顧南城裝好揣在身上。
早飯子墨吃的不多,她是沒胃口也不願意吃。顧南城陪着她一起,才面前吃了些。隻等夫妻兩人收拾完畢,打算出門。
找了大氅給她披着,披風太薄不如大氅厚實。而子墨披着大氅卻顯得人小衣服大,格格不入,她卻不嫌棄。衣服重她扛着也願意。
下了二樓,看到侯爺府的幾個丫頭站在門内。見她下來立刻上前圍了過去。
“小姐身體怎麽樣了,夫人心中一直挂念又不忍心打擾,這才讓奴婢過來守着。”蓮香先說,對子墨的關心倒是真心實意。
“我沒事,一切都好。你們回去告訴姐姐,我和相公在一起過的很好。”她伸手挽上他的胳膊,很親昵的靠近。
顧南城不懂她的舉動是何種意思,但他喜歡這樣的靠近,伸手輕拍她的手背,“穿好衣服别凍着了。”
看到他們夫妻伉俪情深,蓮香點頭,“小姐過的好夫人才不擔心。我讓茯苓和芙蓉倆人跟着小姐照顧。”
“不用,我隻是一個平民百姓不用婢女跟着。你們都回去吧。”她輕笑,氣色較之前好了很多。在侯爺府中拿眉眼之間的愁緒也變成了輕快喜色。
和姑爺在一起那時不時顯露出來的小女人嬌态,很明顯。連平日裏不太關注子墨的連想都看出來了。
蓮香和茯苓、芙蓉站在原處,看着他們從客棧走出。
“蓮香姐姐,我們是否要留下跟着小姐?”茯苓望着子墨離開的背影,心中想着跟在小姐身邊也是極好,可是,她們是奴婢根本無法做主。
“不用,我們回去告知夫人一聲便好。”蓮香做了主意,小姐不喜被人打擾,她們就回去算了。
其實她隻是不想讓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頭離開,她的狹隘想法倒是合了子墨的心意,她也不願被人跟着。
京城的冬天比戈壁灘要好一些,這裏沒有一場刮半年的風,她穿着大氅走了一會兒身上便熱乎了起來。顧南城把信封給了人家付了銀錢。這才轉身小娘子已經把身上的衣服脫掉。
“子墨,你在做什麽?”他走近立刻拿着衣服幫她披上。
“熱了,我想脫掉。”她面色糾結。
“熱了也不許脫,我們找個茶館坐下歇息一會兒。”拉着她的手,溫熱卻是熱了,手掌都出了汗。
白淨的手掌帶着熱氣,軟軟的如她給人的感覺一樣,捏着軟乎乎的他很喜歡。
找了茶館坐下,叫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幾盤點心。
随意走進的一家茶館竟然和别處不同,茶館的中間是個圓形的大舞台,上面表演的盡興熱鬧,看官叫好之聲連綿不斷。
撚起點心她搖頭又放下,“這個點心還不如荷香做的。”他知道她說的什麽意思,荷香做的她都不喜歡吃,更别說這些還不如荷香做的點心了。
“你想吃什麽,我們再叫。”他倒好茶給她。
“想吃話梅味的瓜子,可惜這裏沒有。”她輕笑像是故意說的。
“你說的那個酸酸甜甜味道的瓜子荷香已經做了出來,等我們明年回去便能吃上。”
“甚好,你這一說我倒是更想馬上回去了。”小娘子低聲靠着他說。戲台子上的聲音太吵,她怕他聽不清楚,靠的很近。
他側耳送到她唇邊聽她說話,側面的容顔看着竟然比正面還要有型,子墨擡頭瞧着他的側顔,眼神滿是溫暖笑意。
她看的癡了,連戲台子上的戲曲都忘了。
顧南城反而瞧着戲曲出了神,這一場戲和之前看的幾乎一樣,爲何都在唱着韓家軍戰敗之戲。
此中,故事曲折,他根本不知道遠在疆地之外的漠西,韓家軍戰敗,造成民不聊生,田地空閑無人敢種,極爲荒蕪。
韓軍從疆地被擊潰,幾乎失了所有主力軍。現在正是國家動蕩,流民四竄。京城的盛世恐怕隻是表面現象。
而這出戲唱的真是虛拟版的韓家軍戰敗。
本就是不同的茶館,這茶館的主人自然不同。福滿樓的一層是茶樓,二層便是吃飯會客之廳。
兩位身着華服的男子,年紀相差不大。卻各自風華絕代,年長的帶着白面胡須看着文質彬彬氣質非凡,偏年輕一些的男子,眼神則帶着侵略和張狂,普通的面容偏生帶了威嚴的氣勢。
“侯爺看到的便是那人,之前曾與侯爺說過,我得貴人相助方可有今日。他便是那人……。”年少之人說道。
“原來是他,看他不過是個簡單之人,道是不簡單的心。”他竟然是子墨的丈夫,那豈不是也成了他的妹夫。若真是個可造之材便能留在身邊。
羅修瞧着侯爺眼神變動,他心思洞明:侯爺這是想培養他的吧!畢竟是親戚,也是理所應當。
“他沒那麽好收服,心思狡詐,看不懂摸不透。和他共事五年之久,從未見他笑過,倒是對那小娘子格外關心備至。”羅修自然是選擇爲自己考慮的多一些。人非聖賢,想自己的利益更大于替别人着想。
侯爺輕笑,“重情感之人羁絆太多,不适合朝堂。若朝堂之中盡是羅大人這般盡心盡力之人,國之安康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