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彼岸蓋上卷而翹的睫毛,又開始做夢。她夢見自己坐在一片金黃色的琉璃瓦屋頂上,周圍一片祥雲缭繞,視野特别的開闊,有和風習習的吹來,揚起她的發絲,那真實感,就如同在玩全息網遊一般。
彼岸身穿白色古裙,右肩肩頭綴着一簇細碎的紅蓮,她将雙腿屈起,抱臂,下颚枕在膝蓋上,靜靜看着遠處的祥雲,長長的白紗裙擺鋪在金黃色的琉璃瓦上,這造型就如剛剛進入《諸神》遊戲中那般,充滿了一股仙女般的風情。
“你就那麽想死?”
一片陰影籠罩在她的身上,伴随着一道冰冷的男音,帶着一絲拼命壓抑的怒火。一個身穿黑色铠甲,铠甲上刻着繁複符花的男人,戴着白骷髅面具,不知何時坐在了她的身邊,冰冷道:
“我總是搞不懂你爲什麽能那麽無情!你身邊愛你的人那麽多,總是活在過去有意思嗎?爲什麽不向前看看,多珍惜一些身邊的人?”
彼岸側頭,将臉枕在自己的膝上,看着這個夢中出現在身邊的笑蒼穹,蹙了蹙眉,奇怪的挑眉問道:“你管我那麽多做什麽?我愛怎麽樣那是我的事,有病吧你!”
笑蒼穹沉默,側頭,那張白骷髅面具正對着彼岸,一身冰冷至聖氣息,冷冷的說道:“不要以爲我對你好,你就覺得自己可以爲所欲爲,這世上,敢如此對我說話的,從來活不過一天。”
聞言。于是彼岸也冷笑。直起腰身。長發飛揚如墨,倔強的看着笑蒼穹,挑起一邊如刀的細眉,犟脾氣上來,一字一字的往外吐:“命而已,從來都不是我在乎的!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管不着!”
因着她的挑釁,他倏爾擡手。戴着黑色護甲手套,在和熙的光線中閃着懾人的光芒,一把擭住彼岸的後腦勺,用力将她的頭拉過來,湊至那張白骷髅面具下,冰冷狠戾道:“你找死!那我現在就殺了你,省得你再做出讓我傷心的事來。”
“殺殺殺,快點殺,隻求速死!”彼岸不耐煩,開始有些口無遮攔。滿心滿眼的厭倦,想要掙開笑蒼穹桎梏在她腦後的手掌。卻又沒有他的力氣大,于是又氣又崩潰的低聲吼道:“我究竟做了什麽讓人傷心的事了?你們個個都覺得我無情無心,你、茶雅、錐冰、哲、阿直…你們都怪我,可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們傷心的事情了?我不過是想你們好,想讓你們活得都好,我做錯了嗎?”
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于是也幹脆抛開了束縛,擡目,充滿了怨憤的看着面前這張白骷髅面具,倏爾又是覺得自己真的相當的委屈,于是扯開了嗓子氣得大吼道:
“你們理解過我沒有,我心裏有多難受有多寂寞有多苦,你們理解過沒有?每個人都怪我不珍惜你們,一心隻有任務任務,可是你們爲什麽都不換個角度想想?哲與阿直是我的隊友,與我同生共死不過是送命。茶雅怪我不管她與爸媽,當叛軍四起,他們還有好日子過嗎?錐冰怪我騙他,他手握機甲,整天玩這個玩那個,叛軍一起天下大亂,第一個就是拿他開刀。你呢?你又是在怪我什麽?莫名其妙,我沒招你惹你,你究竟是憑哪般用着這幅姿态怪我啊?”
後腦勺被桎梏在笑蒼穹鐵掌之下,這姿态讓彼岸吼着吼着就覺得有些累,她擡手,使勁一把打開笑蒼穹的手臂,也不在乎是不是會扯疼自己的頭發與打疼自己的手臂,蜷縮在和風習習、祥雲缭繞的屋頂上,一邊倔強怨憤,一邊低吼發洩道:
“我也不過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我這輩子就是爲了殺叛軍首領而生的,我都打算一個人了,是你們自己非要纏上來,如今又怪我無情,我心裏的委屈往哪裏去訴?隻能憋着。我死了,你們願意想念就想念,不願意想念我也不知道,我對你們那麽好,你們怪得着我嗎?”
語畢,彼岸側頭,再不想看笑蒼穹一眼,雙臂抱着膝蓋,将頭轉過去,臉頰趴在膝上,滿眼委屈的看着遠處的風景,纖細柔韌的小身子因爲怨憤顯得有些顫抖,她的眼角濡濕,不想教任何人看見,特别是不想教笑蒼穹看見,就是在夢裏,也不想教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
頭戴白骷髅面具的笑蒼穹坐在她的身邊,半響,或許因爲她的發洩,或許因爲她的怨憤,此刻已是斂去了滿身的狠戾。他伸手,戴着黑色铠甲手套的手搭上彼岸纖細的肩頭,想将她顫抖的身子拉進懷來。她卻暴起,一巴掌揮開他的手,沖他吼道:
“滾開,别碰我!”
被揮開了手的笑蒼穹反常的沒有怒,又是伸手,再次被彼岸态度惡劣的揮開,才是深深的歎了口氣,收手不再讨嫌,低頭看着彼岸如玉般的側臉,習慣性冰冷的問道: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其實那麽爲錐冰考慮,所以你去殺千世,因爲不想錐冰将來成爲衆矢之的嗎?可是你不是不喜歡他,管他那麽多做什麽?”
依舊還在憤恨委屈的彼岸不搭理他,雙手抱膝坐在金黃色的琉璃瓦上,一言不發,吸了吸鼻子,想了會兒,也憋不住自己想要找個人談心,于是濃着鼻音,說道:
“這跟喜歡不喜歡無關,他是我男朋友一天,我就要保護他一天,這是職責,也是我對感情的‘忠誠’。而且你知道他手中有多少款虛拟網遊嗎?他被叛軍幹掉了,那些因爲人口暴漲從而活在虛拟世界中的人怎麽辦?人人都說他從不與人爲善,可是他們都看不見他的好,他們都看不見有多少人在仰仗着他而生活着。”
猶如地球,其實現在的地球人口已經膨脹到了一個相當恐怖的地步,空間站是一造再造,漂浮在地球外圍的大中小型空間站總體面積比地球本土不知大上多少倍。因爲人口暴漲,就業問題如何解決?人類壽命拉長從而産生的生存問題如何解決?男女比例失調随之而來的婚姻問題如何解決?
有錢的移民,沒錢的找個小角落,買台遊戲倉,将虛拟世界當成重心來過,這在星際中已經是相當普遍的現象。就如茶雅,不也是從小在虛拟世界中賺錢養家嗎?
這些虛拟世界靠誰來維持?沒有一個強而有力的領導者,那麽多顆星球那麽多膨脹的人口何去何從?錐冰是不簡單,甚至善惡不分,黑白不明,可這個星際誰又是真的白誰又是真的黑,誰又敢說自己絕對良善邪惡呢?
彼岸是從上輩子20年艱苦抗戰中走過來的,别的星球她了解的不是很多,可是因爲叛軍突起,地球上那些過着虛拟人生的人類突然被切斷遊戲倉的所有網路連接,長時間與現實生活脫節,隻靠營養液與強化液維持生命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餓死的人一大票一大票,屍體燒都燒不赢。
這個道理,彼岸其實一開始不懂,後來也是在遊戲倉中看見了漂浮着的那麽多款全息網遊圖标才突然意識到的。現在錐冰對她,貌似還真有絕對不能死也不能倒台的理由了!
笑蒼穹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臉上戴着那張白骷髅面具一直對着她,也不知是個什麽表情,身穿黑色铠甲的身子那周身的冰冷至聖氣息卻是一點一點一點的消融,宛如什麽東西被融化了一般,有着莫可名狀的柔意,倏爾又是帶着一絲奇怪的得意,說道:
“他有那麽好嗎?我怎麽不覺得?”
“當然,他是虛拟世界的天神啊愛尚小說網…”
彼岸斜了個你什麽都不懂的白眼給身邊的笑蒼穹,爾後下巴擱在膝蓋上,雙手抱膝,目光遠眺,心情因爲談心而緩緩平靜下來,又是充滿了憧憬的說道:
“其實我覺得他應該找個懂他的姑娘,這次鬧成這樣也好,我與他分手之後,他就去找個能體貼到他的辛苦的姑娘去。我不行的啊,我和他整天就是吵架,而且我是要去做大事的,我顧及不到他。”
分手了之後錐冰如果想跟她做朋友就做朋友,不想做朋友就不做朋友,她其實也無所謂的,不過對錐冰産生了親情,不做朋友的話一時估計會有點兒難受,但她習慣了難受,也就是一段時間過去,自然會忘記的。
“不會,他那麽疼你,怎麽會和你分手?”
笑蒼穹快速搖頭,坐在金黃色琉璃屋頂上,一身的堅決。彼岸聳肩,下巴擱在膝蓋上,目光遠眺,不再搭理這個奇怪的笑蒼穹。反正都是做夢,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因爲在夢裏和笑蒼穹談心,彼岸的心情指數回升,她覺得即便現在沒有人理解她也無所謂了。反正她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别人眼裏不管不顧丢下一團現實問題,不珍惜家人、朋友及戀人,隻是一心爲了任務而求死的人,不負責任是她的标簽,她不想解釋!
其實不被人理解也好,至少她死了之後,旁的人可以對她多一點怨恨,少一點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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