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對辯
文官坐轎武官騎馬,雖然文臣接到的消息早,反倒是武官們後發先至,提前一步到了朝堂之外。
李洪與郭天信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朱天降,發現他跟看熱鬧的似得一點都沒看出‘悲憤’的樣子。靖王本來是讓朱天降跪在那裏,這厮可沒這麽好的脾氣,直接坐在了地上。宗人府官差一看靖王沒發話,也裝着看不見。
郭天信有點怒其不争的‘哼’了一聲,來之前李洪告誡郭天信讓他少說話,由他這個兵部尚書出面。在品介上李洪與王太傅都是正二品,對壘起來也比較方便。
李洪快步走到靖王跟前,靖王早就看到這群武官與那些文臣呼呼啦啦走進前宮門,故意裝着看不見,幹脆坐在椅子上哼小曲。
“靖王千歲,李洪有事想請教一下。”李尚書拱手說道。
“呦~!這不是李尚書嗎,是不是想請本王喝酒?”靖王翹着二郎腿,眯縫着眼睛說道。
朱天降心說這形象哪象王爺,放在前世整個就一擠車的老流氓。
“靖王,我可沒空跟您開玩笑,陛下已經下了旨意,爲何聽聞王太傅要在朝堂門前訓示朱天降?難道視鎮南大将軍郭天信爲無物嗎?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吧。”李洪可沒心思與靖王開玩笑,說着,非常不滿的轉頭看了一眼王太傅等人。
“李洪,誰說是王太傅訓示朱天降?本王的宗令,是讓他們在朝堂前相互對質,看看誰能說出道理來。如果大家認爲朱天降有理,那本王就做主放了他,不追究任何責任。”靖王翻了翻小眼,心說有本事你去質問皇兄,老子也不容易。
李洪與郭天信等武将們一聽,好家夥,這靖王今天是吃什麽發物了,連聖上的旨意都敢改。不過衆人也明白,靖王敢站在朝堂外面這麽說,肯定是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不然的話,給他個膽子也不敢,這可是欺君之罪。
李洪微微一怔,面上露出了喜色。李洪給靖王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回身走到郭天信身邊。
“天信兄,看來我們錯怪了靖王,他這是在幫咱們。”李洪小聲說道。
“嗯,看來靖王在陛下面前,說了不少好話。”郭天信感激的看了看靖王。讓朱天降與王太傅朝堂前對質,不管輸赢王太傅的臉面都丢完了。
一幹文臣面容嚴肅,搞的跟要就義似得。特别聽完靖王那番話,一個個更是悲憤不已。
文臣人群中,也走出一人來到靖王面前,“靖王,宗人府雖然有勸善聖旨的權限,但您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說話之人是吏部尚書攀子剛,在六部中,吏部戶部和禮部工部四大部的尚書,都是由文官把持,他們基本上都是王太傅的學生。兵部和刑部是在武官手中掌握,與其他幾部平時相互到還算融洽。
“說法?說什麽法,本王的宗令難道就不是法了嗎?”靖王氣的直翻白眼,心說有本事你找皇上去,老子也憋屈的難受。
王太傅看到人來的差不多了,邁步走了出來,“諸位朝中同仁,老夫當年跟随先帝治理天下,深得先帝的厚愛,賜予老臣教杆一杆,可上打頑劣皇子,下打愚昧門生。沒想到,日前卻受此大辱,真乃愧對先帝。但是,江山正義重如山,老臣還要挺起脊梁,來維護我大豐之律法。不然的話,我朝将會人心不古,必将大亂!”王太傅正義凜然的說完,還把手裏的小竹竿高高舉起。
朱天降這才明白,原來靖王是讓他跟這老家夥辯論,這他可拿手。前世被那些導演明星告的都百煉成鋼了,死人都能讓他說活。看着那根細細的竹竿,朱天降真後悔當時沒給他撅折了,看這家夥還怎麽搖騷。
靖王背對着朝堂大門而坐,大門後面,成武皇帝背着手也在聽,一名太監搬了把交椅,成武皇面對大門而坐。這兄弟倆,一個門裏一個門外,内心裏都在互相罵着對方。靖王罵皇兄給他找麻煩,成武皇罵靖王不會辦事。
聽完老太傅的話,文官們一個個同仇敵忾,恨不得用眼神連對面那幫家夥都斬殺了。武将們更是趾高氣昂,王太傅與郭府一名門人對質,本身就輸了一籌。
“靖王,如果此子被訓的啞口無言,老臣希望靖王能站在江山社稷上考慮,正我大豐律法。”王太傅拱了拱手。
靖王撓了撓頭,“哪個~等會在說,本王先看看誰占理。”靖王說完,小聲的嘀咕道:“我那混蛋哥哥不讓殺,本王有什麽辦法。”
成武皇就坐在門裏,靖王放個屁他恨不得都能聞見,這句話王太傅聽不見,成武皇确實聽的一清二楚。成武皇狠狠的指了指面前的大紅門,拉開門他就能踹靖王一個跟頭。
王太傅手持教杆,圍着朱大官人轉了兩圈,朱天降幹脆站了起來。
“放肆,誰讓你站起來的,跪下!”王太傅怒道。
朱天降把頭一昂,“我說老人家,咱們倆現在是對話,不是你訓斥誰。從此刻開始,你我是對等的,靖王千歲您說是不是。”朱天降心說當着衆武官的面你敢說不是。
靖王比他想象的要聰敏的多,根本就裝着沒聽見這句話。說‘是’得罪文官,說‘不是’得罪武将,他才不傻呢。
“無知劣子,竟敢跟老夫對等。老夫輔佐兩代帝王,你算什麽東西。”王太傅怎能讓朱天降占了上風,怒斥道。
“王老太傅,我朱天降也是周遊天下,學富五車之人,京城裏誰不知道我有個詩仙稱号。您到是号稱閱盡百書,可是沒有一本是您所著。故人雲,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不要以年齡職位論高低,才是謙者。難道說,您不是個謙虛之人嗎?”朱天降口若懸河,幾句話說的王太傅啞口無言。
“呵,這小子行啊。”李洪還擔心出現一面倒的局面,沒想到這朱天降也不是瓤茬。
郭天信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心說這小子今天要是赢了,老子就賞座宅子在給他。
王太傅面色難看,教杆一指,“劣子,休要胡攪蠻纏,本太傅問你,師者同于父母,爲何在學堂之上頂撞恩師。”王太傅心道你再狡辯,老夫總歸是你恩師,哪怕隻是一個時辰,你小子也是被天下人恥笑的叛師不孝之子。
“太傅,學生問您,師大還是天大?”
“廢話,當然是~天大!”王太傅心裏有了一絲警覺,不知道這小子又要設計什麽陷阱。
“既然天大與師,我大豐成武皇貴爲天子,應該是大于您吧。”
王太傅一愣,“大膽,你敢大不敬!靖王,這劣子口出狂言,有辱聖上。”王太傅心說你小子還是年輕啊,可算被老夫抓到了口實,竟然把老夫與皇帝比。
靖王扣了扣鼻子,“他剛才說的什麽,我沒聽清楚,繼續。”靖王心道你小子今天就是把皇兄成狗屎,老子也不至你死罪。他不是護着你嗎,活該!
王太傅狠狠的抖了抖教杆,這不是欺負人嗎,明顯的偏向。
朱天降可不管那一套,繼續說道:“老太傅,我的話還沒說完,您仔細聽。既然皇上爲尊,學生爲了江山社稷着想,怎麽不能頂撞于您。”
“荒謬,簡直是荒謬。”王太傅氣的直搖頭。
滿朝文武都覺得朱天降這話說的,确實有點不對。郭天信黑着臉,李洪看了他一眼,歎息的搖了搖頭。江山社稷關你一個學子什麽事,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諸位大人請安靜,聽學生給您解釋。”朱天降拱了拱手,接着說道:“當時老太傅羞辱我家大人郭将軍,說他是一介武夫,不懂治國之道,學生才會頂撞。”
“就算老夫說了,你這當學生的也不該頂撞,而且本太傅手中是先帝禦賜之物,難道說,被尚方寶劍斬首的罪臣,也可以反抗嗎?”王太傅老奸巨猾,一句話扣上了個大帽子。
“老太傅,您當着衆皇子的面羞辱武将,這後果可是非常嚴重。說重點,您這是禍國殃民。”
“放肆~!!”
“大膽~!”
一群文臣實在聽不下去了,紛紛開口指責。
“好!誰要不服就站出來,我跟他理論理論。”朱天降把手一揮,滿朝文官讓他指了個遍。
靖王旅着胡子,這小子還真行,就這份氣度,衆皇子都比不上他。
“朱天降,剛才太傅問你,爲何要格擋先帝禦賜之物,你先把這事說清楚。”一名學正抓住了要點,大聲的喊道。
朱天降剛才就想把這話茬引開,但是看樣子想躲都躲避不掉。
“這位學正大人,本學子阻擋先帝禦賜之物,也是有原因的。就像剛才我所說,太傅羞辱武官,造成的後果将會不堪設想。”朱天降很聰明的把羞辱郭天信改成了‘武官’,一下子把範圍擴大到全部武将身上。
“諸位大人先别急,請聽我說完。試問曆朝的江山,是誰打出來的?是國子監的學正嗎?不是!是開國聖君一個人嗎?也不是。而是靠這些英勇奮戰的将軍們,還有那些抛頭顱灑熱血的勇士們。他們抛家衛國舍生忘死,不知道倒下多少英魂才造就了新的王朝。而王太傅在衆皇子面前,竟然羞辱武官。這等于是教育他們心中無武,一旦将來哪位皇子接了大位,試問,我大豐朝從此棄武從文,不重邊關防禦,那時候還能夠抵擋住敵國的虎狼之師嗎?”朱天降口若懸河表情豐富,加上肢體語言,立刻引起了武官們的共鳴。
“說的好!”
“小子!我要請你喝酒!”
“奶奶的,你小子說的我都想哭。”
衆武官群聲喝彩,聽的靖王及坐在門裏的成武皇都不禁暗暗點頭。
“嘿嘿,謝了謝了!我還沒說完呢。其實,當時我格擋住先帝禦賜的教杆,就是想給老太傅提個醒。我大豐朝應當文武兼備,不應該弄的這麽分明。文可以安頓天下,治理朝政。武可以震懾敵國,使萬民安于耕讀。先帝禦賜教杆,應該是讓太傅從嚴治學,而不是從嚴棄武。江山社稷,離不開文人,也離不開武将,老太傅,您說學生說的對不對?”
朱天降話鋒一轉,變相的贊了一下文人。他可不傻,鬧這麽大陣勢,一旦把這群文人逼急了,宮裏的那位老天爺就會棄卒保帥,拿他的小命換取朝堂的安定。
王太傅雖然倚老賣老,卻是個耿直的人,朱天降說的這些話在場的人都明白。但是好像有點跑題了,朱天降把王太傅給繞了進去。王太傅嘴裏嘟囔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适的話鋒來反擊。
朝堂之内的成武皇,終于露出了笑容,他知道,這個時候該自己出場了。
“來人!打開宮門!”
成武皇站了起來,兩名太監趕緊上前整理了一下龍袍。兩扇大紅宮門,嘎吱吱~向兩邊打開!
成武皇帝背着雙手,威嚴的看着前面。剛要邁步,成武皇停了下來,眉頭微微一皺。
“靖王,是你自己讓開,還是讓皇兄把你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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