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的話将裴旻說懵了。
裴旻方才明白,裴母爲何會動怒,她以爲呂喦是自己的私生子,而且呂喦的母親還是那種見不得人類型……
這什麽跟什麽?
不對,自己是記不得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了,可自己是母親一手帶大的, 她怎麽可能在這方面弄混了。
莫不是巧合?
這世上并不缺長得相像的兩人。
這也太巧了吧?
巧合的已經不真實了。
裴旻混亂了半晌才道:“娘,孩兒真的毫不知情,呂喦是高内侍爲了排解他夫人呂氏的寂寞……”
他說道這裏,腦海中突然浮現原本一些說不通的事情。
呂氏是黃花大閨女無疑,嫁給高力士的時候不過十五呢。記得當初去高内侍家做客的時候,高力士就說過對呂氏的愧疚。當初年少, 爲了争一口氣,通過威逼利誘娶了呂氏,要讓所有人知道太監又如何,太監一樣能娶妻,一樣能娶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就是爲了這一口氣,耽誤了呂氏的終身。
因爲這番愧疚,高力士對呂氏極好,可謂有求必應。對于呂氏的父母,都很孝順,提拔呂玄晤爲少卿、刺史,呂氏子弟都做了大官。
但如果真要收養孩子,以這個時候的風氣從呂氏門中過繼一個是最佳選擇,還有親屬關系。就算要領養孤兒,也不至于領養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吧。
這個時代嬰兒的存活率極低,呂氏沒有足夠的奶水,也缺乏照顧孩子的經驗,領養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怎麽說也說不過去。
找奶媽撫養?這倒是個法子,可領養孩子的本意是排解寂寞,事情都交給奶媽幹, 排解哪門子寂寞?
更何況嬰兒除了吃就是睡, 壓根就沒有好玩的地方。
高力士心細如發,處理事情,面面俱到,照顧李隆基瑣事,深入細微,分毫不差。如此人物,又豈會幹這種蠢事?
除非這個孩子是自家的!
念及如此,裴旻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想到了一個封塵已久的疑問。
在記憶深處,昔年自己去高力士家做客的時候,喝了他中山冬釀,然後醉倒不醒。
高力士是說中山冬釀厲害,但裴旻經過梨老的診治,卻發現中了一種叫做忘憂草的東西。
高力士是嶺南馮家人,忘憂草是馮家的特産。
當初自己因爲沒有任何的不适,又在對付青龍的當頭,覺得沒有必要與高力士這樣的人物爲敵就沒有深究。
如果那個自己失去意識的那個晚上……
這一切都跟自己想的一樣,所有的疑問都揭開了。
那麽這個呂喦真有可能是自己的兒子。
裴旻也不瞞自己的母親,将當時發生的事情細說。
裴母也怔怔了半晌,吐出了一句話道:“這是借種?”
裴母原先是裴家的歌姬,見多識廣。
古人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無所出是很嚴重的事情,借種一事,不能說是風氣,卻也不是什麽奇文。
隻是裴母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居然給他人借了種,這未免有些尴尬。
裴旻也讓說的有些面紅耳赤,道:“這個隻是猜測,未必屬實。”
裴母本來就信自己兒子爲人,隻是呂喦确實太像太像裴旻小時候了,說他們不是父子,裴母都不信。
聽極緣由,裴母也知自己錯怪愛子,說道:“起來吧,此事你要好好去查一查,确定了再做打算。”她嘴裏說的勉強,可心底卻很清楚,呂喦就是自己的孫子,他們太像了。
這種事情,裴旻不好明着去調查。
但要不了半日,甯澤就帶着消息來了。
消息很詳細,詳細到很多細微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裴旻并不奇怪,高力士之前的地位身份太高,作爲李隆基生前的第一紅人,他的一舉一動,往往都代表着李隆基的意思。
李隆基身爲皇帝,百官不方便接觸巴結不到,高力士是唯一的選擇。
那個時代巴結高力士的人就如過江之鲫,即便是當朝宰相,太子皇親遇到高力士都要恭恭敬敬的。他有一點的風吹草動都爲人注意。
高力士何時領養呂喦,何時擺慶功宴,在長安都是轟動一方的大事,幾乎人盡皆知,時間細節一問就知道。
甯澤将自己調查的結果告訴了裴旻。
裴旻兩處一印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高力士給呂喦舉辦抓歲禮的時候,正是自己做客高府之後十個月以後的來年。
十月懷胎,産子,又過一年,時間完全對的上。
甯澤繼續道:“屬下還查到了呂氏在哪一年左右的時間,行蹤有些反常,這是屬下從呂家人嘴裏問出來的。以往呂氏逢年過節都會回自己的父親家裏探望父親、母親,每過一段時間還會給公子祈福。”
“給我?”裴旻一臉訝異。
甯澤颔首道:“對的,據說是公子救過他們一家人,呂氏一直将公子視爲恩公。”
裴旻聽呂氏說過,那是自己擔任禦史中丞,負責處理官員的違法犯忌。
呂氏初來京師,因相貌絕美,給長安的惡吏看上了意圖強娶,是禦史台處理了此事,将呂氏救出魔爪。
這些呂氏親自給他道過謝的,隻是裴旻想不到她會做到這一步。
甯澤繼續道:“而那一兩年,呂氏卻一直呆在高府,幾乎足不出戶,都是呂玄晤自己去高府看女兒的。呂家人那段時間根本見不着呂氏的面,還有了些許怨言。後來又如以往一樣,給公子祈福、探望父母,從未拉下。”
裴旻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毫無疑問,呂喦确實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給高力士設計了。
怎麽辦?
裴旻有些爲難,呂喦自小到大受到高力士、呂氏的培養呵護,自己強行将他搶過來?
以自己現在的權力,要做這事情,是輕而易舉的,隻是這樣做對與呂喦對與呂氏對與高力士都有着極大的傷害。
尤其是現在,高力士以患病在身,時日無多。
生父、養父都是父親,裴旻不想讓呂喦恨自己。
目前就這樣吧!
裴旻思前想後,決定将此事暫且擱置,不能讓呂喦經受他這個年歲,承受不住的打擊。
不知不覺,裴旻已經帶入自己身爲父親的義務了。
這天,裴旻還得到了另一則消息,郭子儀領着凱旋之師過了潼關,不日即到長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