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急促的敲門聲,哥舒翰猛然驚醒。
他将壓在身上白藕般的玉臂粉腿挪開,用力的甩了甩腦袋,聽着寬大榻上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壓着聲音道:“輕點,輕點, 叫鬼呢,别把美人兒吵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無聲無息地穿好衣服,想要推門而出,又退了回來,戀戀不舍地在熟睡的佳麗們每人的面頰上都吻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房間。
一推門, 新鮮空氣撲面而來, 令人精神一震。但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了眼睛,嘴裏嘟哝道:“這幾點了?日頭好大。”
叫醒哥舒翰的是他的家奴左車,是哥舒翰的父親重金買來的昆侖奴,力大無窮,精于刀槍之術。
哥舒翰沖鋒陷陣,左車即在馬側配合斬首,兩個一主一仆配合默契,令賊人聞風喪膽。
左車恭敬的道:“已經快到午時了,主人莫要忘記了,今日還有一個重要的宴會,新上任的副使皇甫惟明給主人踐行。”
哥舒翰剛剛醒來,腦子還未反應過來,得左車提醒才想此事,猛的一拍腦袋,道:“這女人美酒誤事,女人美酒誤事,快,給我準備衣甲。”
他一聲令下, 莺莺燕燕的圍上來十個貌美的侍婢,她們端水的端水,拿衣服的拿衣服……
哥舒翰幾乎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就連涮牙都有專門的侍婢負責,不過一刻鍾,老練的侍婢已經将他上下打理的妥妥當當。
“走吧!我們赴宴去!”
哥舒翰騎着自己的愛駒,帶着左車領着五名護衛走向了約定好的地點,劍南第一家。
策馬入市,街市裏下到日常美酒、生食、熟食、竹木,上到漆器、染料、金銀銅鐵、筋角丹砂、書籍字畫……各行各業什麽都有,琳琅滿目,熱鬧非凡。
哥舒翰看着左右行人來來往往,回想起自己昔年入蜀的景象,也是萬分感慨。
當年的蜀地是世外桃園,現在的蜀地卻是人間樂土。
蜀地自古以來皆偏居一隅,自給自足全無問題,但受地域限制,開拓性不足,人口流量并不多,富足卻算不上繁華。
但自從王忠嗣攻克青海湖,裴旻開青海道以後,蜀地打開了對外的大門,經濟繁榮之景,日新月異。
劍南第一家最老的東家是鮮于仲通,此賊爲哥舒翰杖斃之後,劍南第一家也跟着易主。
劍南第一家所在的位置本就繁華,接手的東家也是經營有善,兼之青海道促成的蜀地繁華,這劍南第一家的豪氣,更勝以往。
哥舒翰是劍南第一家的常客,閉着眼睛都能尋對路。
來到酒樓外,新上任的節度副使皇甫惟明等候多時了。
哥舒翰翻身下馬,本想利落的落地,足下卻是一軟,險些摔倒,老臉不由的一紅。
這離開在即,哥舒翰意圖最後放縱一番,将蜀地最有姿色的青樓姑娘請到了府上,來了一個一龍九鳳。
一夜荒唐,這足下軟的無力。
皇甫惟明見狀,臉上是不動聲色,心底卻露着一絲的嘲弄:他來蜀中就是奪哥舒翰兵權來的,将他視爲對手,對之也詳細調查了一番。
發現哥舒翰與想象中的骁勇彪悍完全不一樣,他嗜酒如命,好色如癡,醇酒美人,時時相伴,一點也沒有沙場悍将的風采。
現今見他下馬都站不穩,不免輕視了幾分。
“見過節度!”
皇甫惟明上前問好。
相比皇甫惟明的簡潔幹略,此時此刻略顯發福的哥舒翰顯然是給比了下去。
哥舒翰大大咧咧的揮手道:“昨夜我是沒喝盡興,此去南诏,天曉得那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有沒有好酒,今日可要喝個痛快,你我不醉不歸。”
皇甫惟明賠笑道:“這是自然,在下遠不及節度海量,可今日卻是舍命陪君子,不醉不歸。”
兩人如至交好友一樣,相簇着上了酒樓。
酒樓共有三層,皇甫惟明将第三層全部包了下來。
上得三樓,哥舒翰看着已經在酒壇裏燒着的美酒,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說實話,這蜀地我呆的不習慣。不管是我老家,還是涼州,都有一望無際的草場。這策馬揚鞭,才不負男兒豪氣。可這地方,除了山隻有山。不過這裏的劍南春卻是我的最愛,比媳婦還親呢!”
他說着迫不及待的上前,也不用酒樽,直接用酒勺從壇子裏舀了一勺,仰頭痛飲起來。
皇甫惟明心道:“喝吧,喝吧,最後一餐了,就讓你吃喝個痛快。”
他上前道:“就知道節度好這一口,今天我準備了百壇劍南春,任由節度痛飲。喝不完帶去南诏,節度是爲國戍邊,總不能虧待了您。”
哥舒翰笑道:“皇甫将軍,深得我心!”
兩人對桌而坐,一邊痛飲,一邊閑聊。
哥舒翰文韬武略超凡,而皇甫惟明也是智勇之士,兩人大談軍略時事,尤爲痛快。
酒酣耳熱,到了動手的時候,皇甫惟明居然有些不舍,但想着李亨的大業以及自己的前程,故作不小心的将酒樽推翻在了桌上。
哥舒翰見狀大笑:“皇甫将軍,你知道我這人最讨厭什麽嘛?”
皇甫惟明對道:“耳聞其詳。”
哥舒翰道:“最讨厭有人在我面前擺闊,也不想想,你再闊綽,有我闊綽嘛?”
皇甫惟明覺得莫名其妙,但卻附和道:“這是自然,論及闊綽,據我所知,還真沒人比得上節度。樂山大佛是何等巨大的工程,節度居然一力承當所有費用,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豪氣,世上真無幾人。”
哥舒翰拍着桌子道:“所以嘛,将軍這種自不量力的行爲,讓我很不滿,很是生氣。将軍居然想到用錢來收買我的人,這我可忍不了。你收買我一個人,我就拿出一庫房的錢收買你的人,這不,一不小心,将你所有的人都收買了!你說,何必呢?”
皇甫惟明霍然起身,驚恐的看着似醉非醉的哥舒翰,不信邪的将手中的酒盅丢在了地上。
摔杯爲号!
堂外立時沖進來五人,來人卻是哥舒翰帶來的家奴左車以及他的親衛。
“一路走好!”
哥舒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低沉了說了一句,大步走出了酒樓,翻身上馬,直奔劍南軍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