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陰,潼關。
張通儒、田乾真、安守忠撤出了長安,來到這屹立在東西要塞的千年關隘裏。
張通儒這位安祿山最器重的大将站在城頭,用力扇着風,這風雨來臨之前的悶熱, 讓他有些遭受不住。
看着時不時入關的兵卒,張通儒皺着眉頭道:“還有多少兵馬沒回來?”
田乾真道:“這個說不準,一群沒有見過世面的蠻夷,爲了求财,哪裏還顧得上性命,也不知給唐軍吞了多少。”
張通儒罵道:“這一個個都不要命了?傳令下去, 再給他們一日時間,一日之後,就讓那些貪得無厭的蠢貨在關外等死吧。”
安守忠臉色有些不悅。
張康麾下胡漢摻雜, 這胡漢的生活方式不一樣,不可避免的有着分歧。
安守忠作爲張康的族人,也是田乾真口中的蠻夷,不滿說道:“那還不是因爲不讓我們劫掠長安,放着近的财富不取,非要我們取遠的。”
張通儒心底冷笑,卻也不願得罪自己頂頭上司的族弟,說道:“這是主上的命令。”
田乾真也看不起安守忠,暗笑蠻夷無知。
他們留着長安不劫掠,唐軍來攻不反抗,自有很深的用意。
當初張康與莫斯雷馬薩約定,瓜分大唐。
雙方一東一西,一并出兵。
阿拉伯取西域、隴右、河西、關中,而張康取潼關以北之地。
故而張康此次動兵,壓根就沒有取長安的意思。他隻是打算占據潼關,挽扼這天下第一要塞。
隻是李唐皇室禁不起吓,棄長安跑了。
這送上門的皇城, 那是不取白不取。
張康派人取了長安府庫裏的錢糧,爲了避免引起未來鄰居的不适,特别下令不動長安百姓商賈。
張康本就不想要長安,自然不會爲了長安平白耗損兵力防守。
當然還有更深處的目的,張康打算兩分唐廷。
如果西方的莫斯雷馬薩戰勝了裴旻,這個結果是最好的。
阿拉伯一口氣吞不下唐朝,拿下西域、隴右、河西、關中以後,他們彼此将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内相安無事,自然有足夠的時間安撫北地,挺進江南。
但張康考慮到了一點,萬一裴旻赢了,怎麽辦?
裴旻是輔政大臣,代表着大義,民心所向……
将長安留給李亨,就是爲了制造一個緩沖地帶。讓裴旻跟李亨互鬥,自己坐收漁利。
這細節張通儒自是不願與安守忠細說。
安守忠聽張通儒擡出了張康,也不敢再說。
這時天上鴻雁一掠而過,正是長安傳來的消息,消息隻有恨簡短的一句話:“裴旻現身長安”。
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張通儒、田乾真哪怕是安守忠都大爲驚恐。
張通儒作爲三将之首,當先道:“快,立刻向主上求援,就說裴旻已達長安,潼關兵力不足。讓他立刻調撥三萬,不,五萬……等等,别說具體數字了,援兵越多越好。”
隻聽裴旻一人,張通儒已經如臨大敵。
正在此時,忽然半天傳來“轟”地一聲,劇烈的火光照得灰蒙蒙的天氣有如酷暑正午一般。
衆人大驚下擡頭望去,隻見靠得最近的西北望樓上烈焰熊熊,整個望樓已經變成了一支大火把!
城中忽然殺聲四起!
聽聲音越來越近,張通儒大喝道:“不要慌張!田将軍,你快去查看情況;安将軍,你趕緊去調集兵馬,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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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騎兵一路向潼關北行。
骨力裴羅離開長安三十餘裏,才收起了惶恐之心,長吐了口氣,眉頭又皺在了一處。
其實他覺得李琬的話是有道理的,他們回纥人擅于騎射,野戰上所向披靡,攻城能力實在一般。别說是潼關這樣的天險隘口,就算是尋常城池也啃不下來。
隻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實在沒有勇氣忤逆裴旻的命令。
直到遠離了長安,骨力裴羅才有敢停下來思考這個問題。
“難道他是要我去送死?借叛軍的刀,殺了我們?”
骨力裴羅心底沉重,真要如此,可是要玩蛋大吉了。
在草原上,他還有勇氣與裴旻一戰,而今在這關中腹地,他連對抗的想法也沒有。
“該死的李亨,害得老子落到這個地步。”
骨力裴羅不敢責怪裴旻,将怒火發洩給了在靈武的李亨。
便在骨力裴羅遊移不定的時候,遠處卻馳來一騎,高聲道:“在下展如,裴帥讓裴羅王子立刻前往潼關。裴帥說王子現在不知道怎麽辦不用去想,到了潼關,就知道怎麽做了。還有……手上綁了白巾的是自己人……”
骨力裴羅訝異的看着來人,到了這一步也别無選擇,高聲下達了行軍的命令。
當骨力裴羅抵達潼關城下的時候,潼關正好烽煙四起。
骨力裴羅久經征戰,焉能不知什麽原因?直接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潼關大牢!
張九齡、宋璟、韋見素即位廟堂官員隔牢而談。
張九齡聽着外邊的喊殺聲,笑道:“怕是我們死期不遠了!”
宋璟大笑三聲道:“能夠聽到如此悅耳的殺聲,即便是死,也是值得。。”
韋見素搖頭道:“我卻不然,王師歸來,宵小授首,未能親眼所見,一大憾事。”
李琰棄長安而逃。
得知皇帝逃跑,長安諸多文武大臣都選着了逃離長安。
他們打着追随朝廷的口号,逃的是理直氣壯。
張九齡、宋璟、韋見素這些人并沒有選擇逃離,而是在關鍵的時候站了出來,竭盡全力的穩定長安局面組織抵抗,死守着長安,這李唐王朝的最後顔面。
公孫曦知道張九齡是裴旻的人,在破城之前,還特地找過張九齡,意圖将他如賀知章一樣,以青羽盟的力量庇護起來。
張九齡果斷拒絕了,與宋璟、韋見素這些忠臣決定與長安共存亡。
隻是長安守軍嘩變,張九齡、宋璟、韋見素爲叛軍生擒,關押在長安大牢。
随着叛軍撤回潼關,三人也一并綁回了潼關。
喊殺聲意味着王師回歸,身爲俘虜,他們焉能活到最後。
隻聽“轟”的一聲,大牢的兩扇大門平平倒下。
随即無數頂明晃晃的頭盔,“呼啦”一聲一擁而入。
三人看得清楚,領頭之人正是背叛他們獻城叛軍的武衛将軍李歸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