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張孝嵩、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王維六人各自在充滿酒肉香味的牢房裏坐定。
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在這個文人的圈子裏,有外人在有些不合适。
香味彌漫的杜康,外加精心烹饪的烤全羊,炖牛肉。
讓在坐的人食指大動,尤其是張孝嵩。
這一路坐囚車而來, 雖說沒人虧待他,尤其是裴旻知道張孝嵩這個人之後,更是讓趙頤貞對之好好照顧。
便是如此,路上也吃不到這樣豐盛的酒肉,充其量隻是夥食好一些而已。
裴旻知道自己不動手,他們是不會吃的, 不顧念他們, 大口的吃喝起來。
文人是一種非常矛盾的産物,他們以衣冠整潔爲榮,又以放蕩不羁爲風雅,就如暴露狂劉伶,還有不洗澡,扪虱而談的諸多名士……
究根究底還是在于人!
你要是出名,是大人物,幹什麽都是對的;你要是一文不值的小人物,即便是有理,也是無禮!
文人,就是這麽現實。
裴旻吃喝無忌,也帶動了衆人的情緒,一并跟着吃喝。
張孝嵩此人跟裴旻有些相像,都是狀元郎,也都是好兵事,經史方面造詣非凡,但在詩詞一道,無特别出彩之處。因故對于擅于詩賦的詩人,特别敬重。
在他的眼裏, 在做的諸位都是當世一等一是詩壇俊傑。
這吃喝開來, 不住的敬酒,談詩論文,讨教連連。
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王維自然是應對自如。
裴旻自身功底不行,但裝腔作勢的本事,當屬一流,敷衍過去。
讓張孝嵩大呼過瘾,能夠與一衆詩壇怪傑論詩,隻覺得這輩子無憾了。
裴旻滿足了張孝嵩的興緻,也問起了他在意的東西,西域的情況。
“孝嵩先生,這些年你漂泊在西域,委實辛苦,卻不知現在西域的情況如何?”
張孝嵩原本喝的醉眼迷蒙的雙眼,露出了一絲明悟,笑道:“國公對西域有意?”
“當然!”裴旻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道:“在做的都是我大唐棟梁,也都是自己人,沒有什麽好隐瞞的。申請來河西,爲得就是西域。西域是未來,朝廷現在君臣賢德,我大唐定然蒸蒸日上。可繼續下去,就會到一個瓶頂。不打破這個瓶頂,結果将會重蹈覆轍。”
這裏他的話沒有說明白,王昌齡、王之渙、王維他們三人在這方面要遜色一點,似懂非懂有些聽不明白。
但是張九齡、張孝嵩卻知道,裴旻說的是盛極而衰。
隻是這話隻能會意,而不能說出口。
一個國家強盛到了一定境界,若開始固步自封,等待這就是滅亡一途。
好比漢朝,漢朝之強,在中國曆史上極爲罕見。但是他們征服了西域之後,舉目無敵,開始了休養生息。
這一休養,就養出了無能的皇帝,内部也就開始自亂了,由盛而衰。
唐朝也是一樣,李隆基開始是何等賢明,将他比做秦皇漢武一點也不爲過。隻是似乎該幹的都幹完了,開始享樂了,從一個明君,轉變成了糊塗蛋,硬是毀掉了自己的一世賢明。
平心而論,李隆基後期要是有他之前的三分之一的英武,他的帝王排位不說能比秦皇漢武,完爆康熙乾隆絕對無壓力。
也因如此,裴旻是一直緻力于打出去,不僅限于而今擁有的這些土地,打出西域,與阿拉伯、拜占庭這些國家一教高下,讓李隆基的眼光變得遠一些,别輕易的滿足享樂。
“我知道,西域并非是大唐的極限。這天下也不隻有我們大唐。我大唐想要昌盛下去,打破西域的囚籠,往西發展是唯一的途徑。就如漢朝開創西域一樣,若非漢武帝的雄才大略,漢之前,誰知道西域另有天地?前人是标杆,我們後人能不能破,就看陛下是否有魄力,我們這些臣子也是否與衛霍班超那般有能耐了。”
“而且就算我們不打出去,并不意味着,他們不打過來。不論是防守,還是進攻,未來西域都是我朝重中之重的關鍵。”
“國公盛名!”張孝嵩看着裴旻,這四個字是有感而發。
他在西域巡視多年,對于西域的情況,最是了解不過了。
西域現在就是一個香饽饽的肥肉,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咬上一口。
隻是顧念唐朝目前的強勢以及自身的各種原因,沒有正面的采取行動,而是不斷的以小動作分化參透。
尤其是大食國,大食國原本并不重視天竺。他們攻入印度河流域,征服了印度次大陸西北部的大小邦國之後,隻是派遣幾支部隊留守要地,并沒有統治的意思。
如今卻不斷的開始在要地征兵,相信隻要恢複水戰失利的元氣之後,就會對天竺用兵,從南北兩端窺視着西域。
這一點是他近期察覺的東西,卻想不到裴旻已經用超凡的遠見看到這一步了。
心中隻有大寫的佩服。
他卻不知造成今日這個局面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别人,正是裴旻。
曆史上阿拉伯一直不重視西域,他們将發展的重心放在拜占庭,放在更西方的歐洲大陸。
是後來高仙芝的霸道風格,引起了石國的叛逆,這才将阿拉伯的目光吸引到了東方。
以至于發生了東西方的碰撞,展開了怛羅斯之戰。
最終以唐軍失敗而告終,不過那個時候的阿拉伯自己内部也存在一定的問題,也沒有乘勝追擊,相互罷兵。
現在曆史改了,裴旻的蝴蝶效應,讓李隆基對西域倍加重視,隴山道、烏鞘嶺的開通,令得絲綢之路更加便捷,加快了東西方的交流,西域這塊肥肉,提前了三十年成爲虎狼窺視觊觎之地。
曆史上東西方的碰撞,阿拉伯并非他最強盛的時期,内部有内亂不服者。唐朝也開始衰弱,不在巅峰。
但現在的阿拉伯帝國無疑是最強的,而唐朝卻還未到巅峰,在飛速發展中……
這讓裴旻有些憂傷,提前惹到了西方獅子的注意,也不知是好是壞。
不過他能做的唯有留意那獅子的一舉一動,随時跟他展開較量。
如此隆重的對待張孝嵩,他自身的功績是其一,他這些年在西域的見聞,對西方局勢的了解,才是真正的關鍵。
也是裴旻的醉翁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