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賜你忠嗣之名可好?
李隆基這話出口,裴旻瞬間若五雷轟頂,傻眼了。
王訓,姓王,賜忠嗣名,就是王忠嗣!
王忠嗣!
裴旻看着面前的小屁孩, 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王訓竟然就是王忠嗣,盛唐第一名将……王忠嗣!
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比他這個後世人更加了解“王忠嗣”在三個字的意義,也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王忠嗣在盛唐的貢獻!
若論締造盛唐文治的功臣,可以曆數好幾人:姚崇、宋璟、張說、杜邏、韓休、張九齡這些都是,缺一不可。但論及盛唐武功那隻有一人, 就是王忠嗣。他幾乎一個人扛起了盛唐的武功, 破吐蕃、敗契丹、攆奚族、殺突厥, 大唐周邊所有異族都讓他教訓了個遍。
而他也是功成名就,兼任朔方、河東、河西、隴右四鎮節度使,手握大唐三十萬大軍,一人佩四鎮之印,從燕趙到西涼,掌控萬裏邊疆,勁兵重鎮。
盛唐武功之盛,源于王忠嗣的崛起,盛唐武功之敗,也是因爲王忠嗣的早亡。
至關重要的是王忠嗣不隻是自己能打能戰,還擅于培養人才,名将哥舒翰、李光弼、郭子儀、李晟都是他提拔起來的。跟王忠嗣相比,颠覆盛唐的安祿山,與之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裴旻最近考慮外調茂邊一事,心中想着自己若幹得好,做到極處, 王忠嗣就是他的目标。
卻不想這才多久, 王忠嗣這個目标人物竟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雖然現在他還是個小屁孩……
想着王忠嗣竟然是王海賓的兒子, 心底感慨,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一代更比一代強!
相比裴旻的震撼,王訓就要迷茫許多。他終究是個八歲孩子,思想簡單,王訓這個名字是他父母給他取的。訓字,從“言”從“川”,有言之川河,用言辭勸教以使歸于的意思,古人之名是父母對兒子的期盼。王訓對于自己的名字很滿意,莫名讓他改叫王忠嗣,他真不喜歡。
見王訓沒什麽反應,裴旻道:“還等什麽,還不謝過陛下恩德!”
王忠嗣對于裴旻這“恩公”很是信服,跪拜道:“謝過聖人賜名!”
李隆基看着一臉老成的王忠嗣,不知爲何,越看越是欣喜,甚至有收他爲假子的念頭。想着王忠嗣母親尚在,自己的善意使得母子分離,反而不美,便望向裴旻道:“裴卿,忠嗣便由你好生照料了,待其壯年,子繼父業,拜而爲将,再現大将軍榮光。”
裴旻自然應答的毫不遲疑:“陛下放心,我與小兄弟甚爲有緣,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李隆基又賞賜王忠嗣金銀财物,其實對于王海賓的撫恤,朝廷已經頒發了下去了。隻是想不到王海賓的遺孤遺孀竟在長安,沒有立刻送到他們母子的手上,也多賞了一份。以王海賓的能力功績,這多賞的一份,也是應得的。他讓高力士親自送王忠嗣回去。
看着王忠嗣幼小的身影,李隆基長歎道:“大将軍受奸人所害,是朕之過。若非朕識人不明,大将軍豈會陷入孤助無援之絕境?”此話他自是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但他心底确實是如此想的,也就于私下裏對高力士說。今日受到王忠嗣的影響,憂愁上心,也對裴旻說了。
裴旻道:“陛下何必自責,這人心難測。任誰也想不到在大是大非面前,竟會有人枉顧國家利益。幹出這種遺臭萬年,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李隆基看了裴旻一眼,歎道:“若世人皆如裴卿一樣,在非常時刻勇于擔當責任,朕哪有今日憂愁。”
“陛下謬贊!”裴旻尴尬的笑道:“隻要陛下不怪臣僭越,以是天大的恩寵。”
李隆基笑道:“愛卿一心爲朕,即便有過,也是爲我大唐天下,朕豈有怪罪的道理。不過該罰的,還是要罰。朕不姑息助長此風,靜遠也要有心理準備才是。”
裴旻笑道:“臣明白陛下的難處,這有過罰,有功賞,本就是這個道理。”
“你這滑頭!”李隆基哪裏聽不出裴旻話中的意思,相比他的“僭越”之罪,他固守金城殺敵三萬,察覺吐蕃陰謀,揪出吐蕃細作,又爲王海賓正名,除去軍中毒瘤,整整三大功勞。這賞罰之間,孰重孰輕,何須多言?頓了頓,他道:“靜遠此次功勳卓越,朕應該賞你什麽才好?”
裴旻趁機道:“爲國效力,何求封賞。此次吐蕃入侵,再次讓臣體會到邊防之重要,兵制改革之必須。臣願意外調出京,爲我大唐戍邊守土,抵禦賊寇入侵。”
李隆基一時無言,目光灼灼的看着裴旻,道:“靜遠爲何有此提議?還是?”他甚至懷疑裴旻遇到什麽難處,或者讓姚崇這級别的人刁難了。
裴旻忙解釋道:“陛下不要誤會,是臣自己的意思。臣年不及弱冠,得陛下器重,身居高位,君恩似海。經過此次征戰,經過王大将軍陣亡,臣深有感慨。比起在京中謀事,更渴望于邊疆建功立業。爲此感由心生,作詩一首,陛下請聽: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
一首詩鬼李賀的《雁門太守行》,在這裏用的正是時候。
裴旻爲了達到目的,将馬屁拍到了極點。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李隆基反複念着,這最後一句,看着裴旻,眼中有着一絲絲的感動,感慨萬分。李隆基本就是一個感情很豐富的皇帝,也是一個很會感情用事的皇帝。稱一句多情天子,并不未過。這種多情,并非單指男女之情,還有君臣主仆之類的感情,隻要觸及他心底的感情防線,他會對對方無比的信任。
就如曆史上的王忠嗣、安祿山,王忠嗣領四鎮節度使,手握近乎三十萬大軍,大唐的萬裏疆域皆在王忠嗣一人掌中,李隆基對他毫不見疑。安祿山也是三鎮節度使,手握重兵,深得李隆基的歡心。那個時候察覺安祿山要謀反的人不少,但是隻要有人敢說,李隆基就會毫不猶豫的大發雷霆,把他捆綁起來送交安祿山。
再如高力士跟楊玉環,李隆基将高力士視爲親人一樣對待,楊玉環更是萬千寵愛一生,爲了她甚至不惜幹出奪兒媳這樣的醜事,都可見一般。
當然這會感情用事的人,一但感情淡了,也會立刻翻臉不認人。但是隻要在他的好感之内,他便會毫無道理的信任支持。
很顯然裴旻的一句“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觸動了他的心弦!
好半響,李隆基才長歎道:“朕何德何能,得靜遠如此赤誠以待。能得靜遠相助,是我李隆基此生幸事。至于茂邊一事,靜遠就不要想了。你在京中助我良多,朕可舍不得你離去……你就好好在長安待着,真有戰事的時候,任你爲将出征便是,何必去茂邊,受那苦處?”
這回輪到裴旻傻眼了,瞬間明白自己馬屁似乎拍的過頭,他當然不能說自己在長安的原因是不願意當鳳尾,隻好暫時将心思藏着,等到機會來臨再說。
李隆基以前對裴旻是器重,現在直接将他視爲自己人了,沒什麽顧忌的道:“走,我們赴宴去,别讓功臣們久等了。”邊走還邊道:“聽說你在審問馬清、孟林的時候,用了重刑?”
裴旻也不隐瞞道:“确實用了,臣實在氣惱他們禍害忠良,帶着些私人的情緒,望陛下恕罪。”
李隆基道:“無妨,他們是罪有應得,隻是日後稍微注意一下影響。畢竟你是禦史中丞,這事大可以交付手下去做,何必親力親爲。”言外之意就是讓手下去做,犯事了手下抗!他心情愉悅,直接傳授裴旻這爲官的“套路”。
裴旻一臉受教的表情。
慶功宴少了李隆基,氣氛反而更加活躍。都是袍澤戰友,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見李隆基、裴旻一前一後,歡快的交談而來,都忍不住感慨彼此關系之好,暗自羨慕。
李隆基極擅言談,雖然因爲他的到來,諸将拘謹了許多,但氣氛并沒有減弱,逐一與諸将把盞相談。
輪到一員番将,李隆基舉杯對着他道:“安郎将,虎父無犬子矣!令尊身體可好?”
安郎将!
裴旻對于安姓特别敏感,目光迅速望去。卻見一位高瘦的異族番将,高舉着酒杯回道:“謝陛下關心,家父身體還算健朗……”
與想象中的肥胖如豬不同,應該不是想象中的那個人,問向上首的薛讷道:“他是誰?”
薛讷回道:“安思順,作戰很是勇敢。是一位很不錯的骁将……”
能得薛讷如此誇獎,能力自然不錯,裴旻也記起了曆史裏确有這麽一個人物,興趣徒生,目的不是因爲他,而是他的兄弟……赫赫有名的安祿山!
上一章有點小問題,史書記載“忠嗣時年九歲,入見帝,伏地号泣,帝撫之曰:“此去病孤也,須壯而将之。”我翻譯成了霍去病的兒子,慚愧。其實意思是霍去病一樣的孤兒。前文已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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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