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裏克的兇悍在西方雇傭兵界是大大有名的,他是古代希臘斯巴達的後裔。就如傳說中的一樣,斯巴達人以戰爲生,是天生的戰士。肯德裏克十八歲開始從事雇傭兵行業,至今三十五歲,幾近二十年的雇傭兵生涯, 闖下了偌大的名号。
裴旻在西方名不經傳,但今日他身先士卒。斬殺敵首,論及殺敵數量,無人可比,勇力是有目共睹的。
西方遠比中原更重視勇士,能親眼見一見東西方的勇士對決, 飯館裏的雇傭兵們呼喝着,圍成了一圈。但大多人都在喊着“肯德裏克”, 畢竟同爲西方人,爲自己的同胞打氣理所應當。
肯德裏克一手高舉着盾牌,擺開架勢,雙足弓步而立,坐馬沉腰,另一手不斷的轉着手中的赤刀,深邃銳利的眼眸盯着面前這個少年郎,意圖從他身上找出破綻。然而瞧着那一身的破綻,肯德裏克心裏反而一顫,不知應該如何下手。
對方就好似普通人一樣,一舉一動,充滿了可趁之機。這種情況若出現在一個不會武藝的百姓身上,那就是一刀了賬。但出現在裴旻這種人身上,可就非同尋常了。
那每一個破綻,就如他們神話裏的潘多拉魔盒,充滿了緻命的誘惑力, 時刻吸引着他進攻。越是如此,肯德裏克那死亡線上滾爬出來的第六感, 越是能察覺破綻背後的危機, 反而不敢動手。
裴旻不疾不徐的抽出了秦皇劍,看着盾刀相配,攻守結合的對手,心中也不由贊歎:西方的拼殺技藝,或許不比他們中原的功夫,百派齊放,各有玄妙千秋。但那從殺伐中承傳下來的搏殺技巧,卻也有值得稱道之處。見肯德裏克不先出手,他也不急着進招,雙目低垂,手中劍斜指身側,有若老僧入定。
修心是他們中原人的武學的最大特點,道學是中國古文化的起源。即便是武功也融入了這道家的至高學說。平心靜氣,進入物我兩忘之境,無悲無喜無怨無怒,将天下萬物置身事外,以發揮自己所有潛能。
肯德裏克哪裏知道這個中奧妙,隻是見對方一動不動,全身破綻,卻有一種讓他心悸的感覺。
直覺、本能是西方功夫的精髓,肯德裏克深得三味,見對手如此,那敢掉以輕心,随即心中又是明白自己畏首畏尾下去,到了最後怕是連出手的勇氣也沒有了。
進退兩難!
還未出手,已經将他逼得進退兩難。這是他縱橫西域十數載,從未有過的事情,心底不由感慨,暗忖:“在西域時,就曾聽說天朝的武學跟大海一樣寬廣,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假。一個如此年少的少年,竟有這般能耐……”他卻不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卻是當世難得的好手。
周邊雇傭兵們大氣也不敢出一個,皆看出了場上的局勢。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肯德裏克,竟然給逼得出不了手,實在不可思議。設身處地的一想,均是冷汗直流。
肯德裏克知道越拖下去,對自己越是不利,當下不再遲疑,随着前跨的步法,手中赤刀往裴旻疾射而去。他在進攻的時候,左手将盾牌半舉,進可以盾牌砸擊,退也可以護着全身要害。配合這一劍的攻勢,攻守兼資,一出手便以全力施爲。
裴旻存心要給肯德裏克一個厲害,讓他知道中原大唐人才輩出,容不得異族番邦小觑不敬,同時也展示自己的肌肉。這飯館裏的雇傭兵,收的不是他們的錢,想要真正的讓他們聽話,如指臂使,必需要有令他們信服的實力。看的出來肯德裏克實力不俗,很得雇傭兵們的信任,打赢了他,會有非常明顯的效果。
在肯德裏克赤刀出手之際,裴旻的長劍也在第一時間揮灑而出。他存心立威,用的正是自己最爲純熟的草聖劍法。如今他江湖比鬥經驗豐富,胸中所藏劍招千百,各有千秋。算得上是絕技的莫過于越女劍、斬虎劍以及草聖劍。其中越女劍、斬虎劍,分别學至于公孫曦、羅烈,草聖劍卻是他自己從張旭書法中領悟來的。
也因此對于草聖劍的了解,遠在越女劍、斬虎劍之上。論刁鑽精妙,草聖劍确實不及越女劍,比剛猛霸道也不如斬虎劍,但是草聖劍卻兼容兩者所長,即有奇詭的劍路又有澎湃的力量,最爲關鍵的是草聖劍還有自己的特點:就如張旭的草書一樣,綿延不絕,一氣呵成,不到收筆的時候,筆不會停……
赤刀與秦皇劍碰撞在了起!
“當!”
星火四射!
肯德裏克面色一喜,不分上下,心中想着不過如此嘛!卻發現劍芒再次迫體而來……
肯德裏克也是不懼,以左手盾牌抵擋。左臂的力量不及右臂,隻覺手腕發麻,勉力穩住了身子,正想着輪到自己了,還未出手,又見一劍刺擊而來。
肯德裏克從未見過這麽快的力度又如此強悍的劍,施盡渾身解數,赤刀格擋,刀劍再次相觸,頓覺對方寶劍力道沉重如山,不由被震退半步。
還沒等他緩過氣來,第四劍再次溯胸而來。
肯德裏克隻能再以盾牌抵擋,勉強接下第四劍,第五劍再次襲來。
這就是草聖劍法能與越女劍、斬虎劍相提并論的關鍵。張旭遊覽長江、黃河、大海,從澎湃的江海中,感悟草書的意境,而裴旻從張旭的草書中體會劍法的神髓,也帶着江海之氣。江海之力,不在于一時的洶湧,而是一浪接着浪,滴水穿石。
裴旻步步逼近,自從習得斬虎劍法,他領悟了力量收發之道,再次改良了草聖劍,将步法輔以劍招,出劍收招猶似行雲流水一般,瞬息之間,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
“當當”之聲不絕于耳。
裴旻在眨幾下眼的工夫下又向肯德裏克連刺帶斬的出了六劍,每一劍所取角度均是刁鑽詭異,若羚羊挂角,又像一道道的激雷電閃。肯德裏克哪裏見過這種詭異,不符合邏輯道理的劍法,給殺得隻有招架之力,不住後退。
雇傭兵早知裴旻劍法卓然,殊不料劍法精妙如斯,肯德裏克完全沒有還擊的餘地。
隻是瞬間,他們就給裴旻的劍法折服了,集體叛變,狂嘶猛叫,如癡如狂。
陡然間肯德裏克連人帶劍跌退兩步,步法紊亂。
見機會到來,裴旻劍勢一改,快捷刁鑽的越女劍法随手刺出,劍鋒直指肯德裏克咽喉處。
肯德裏克面色慘然,露出一絲苦澀笑意,道:“我輸了,這赤刀是你的了。”他遞出了刀,這才發現他的赤刀已經坑坑窪窪,刀鋒上多出了六個缺口,好似鋸子一般,趕忙瞧向他的盾,登時心疼的面色抽搐:那倒三角的獅王盾上竟然多出了三道斬痕以及兩個劍孔。
赤刀也就罷了,他口中說的第二生命,終究方剛到手,沒有半點感情。獅王盾卻不一樣,那是他十年前在一次戰鬥中斬殺公爵的戰利品,跟了他十年時間,爲他擋了不少的刀槍箭雨。沒有這獅王盾,他活不到今時今日。十年下來,獅王盾僅有小小的刮痕,卻不想今日一戰,竟讓這由西方最好鋼鐵鍛造的鋼盾傷痕累累。
周邊衆人遠遠看見這一幕,各自都吸了口涼氣。終于知道爲什麽,肯德裏克會無還手之力了,連獅王盾都傷成這樣,可想而知裴旻劍上的力量是如何的驚人。
不約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裴旻的那把秦皇劍!
晶亮剔透,帶着點點血絲的秦皇劍完好無損的閃發着屬于它的光芒,一絲一毫的痕迹也沒有。
好劍!也隻有這樣的好劍,才能配這樣的勇士!
不約而同,雇傭兵們腦海中生出這樣的想法。
看着肯德裏克遞上的赤刀,裴旻并沒有伸手接過,隻是道:“這刀本就是屬于我大唐的,你斬殺那脫脫有功,這刀就贈給你了。回頭重新鍛造,是一件好兵器。我們做個約定如何?三年,三年之後,你若還活着,來大唐找我。我給你準備一千黃金。再給你安排一些對手,打赢一場,你拿一百斤走,打輸了,你隻要說‘我輸了’這三個字就行!不過到時你要做好心裏準備,同樣的話可能要說三十次、五十次,甚至百次以上。”
肯德裏克聽到這裏,哪裏還不知裴旻爲何找他麻煩,根本不是因爲刀,而是說錯話了。
肯德裏克承認自己不是裴旻的對手,卻不信裴旻在三年内找得出三十個,甚至一百人打赢他的唐人,隻覺得自己給小觑了,怒道:“我肯德裏克以真神安拉的起誓,必定赴這三年之約。”
“一言爲定!”裴旻眯眼笑了,心想:敢小觑我大唐無人,三年後讓你知道大唐的人才,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
不管裴旻的目的爲何,與肯德裏克的這一戰讓他在諸多的雇傭兵心裏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認可了他強橫的實力,在他面前也老實聽話了,給他未來的指揮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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