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一口茶,神色不變道:“再說,後宮是什麽地方?是兒子的後院,就算是官宦人家,遇到妄議主子嘴裏不幹不淨的奴才,也都是要打死作數的,何況皇宮?”
蕭太後被他這兩句噎的無話可說,道:“也罷。皇帝現在自己有了主意了,可哀家還是有話要提醒皇帝,貞妃之事,若現在拘的這批人再不能審出個結果,就不能再擴大了,奴才刁鑽,到了絕境,難免要胡亂攀咬,非後宮之福。”
“兒子聽母後的。”連澤虞欠身道。
蕭太後心裏歎了一句,這件事請恐怕是再難問出什麽結果了,隻可惜了貞妃肚子的孩子。
想到這裏,她又道:“聽說嬉妃進宮前,有傾國之說?若真是這樣,别說連城宮,就算是皇帝這個天下,也容不得這樣兒的女子。”
連澤虞臉色陰沉的站了起來,道:“這又是誰胡言亂語?母後竟然信了,西都受降有商雪袖的功勞,所以文人間倒有傾城之說,原本是贊譽之意。母後這是聽誰說的?是李美人?”
“哀家就是問問,皇帝便一副要刨根問底趕盡殺絕的模樣!”蕭太後怒極反笑,道:“以後豈不是要叫連城宮裏的人都不敢說話了!”
她看連澤虞神色激動起來,心裏一動,頓時覺得“傾國”的說法,也未必是空穴來風,不禁歎了口氣道:“既不是就不是,你瞎猜疑李美人做什麽?皇帝寵愛嬉妃,就連李美人這樣的大家閨秀、重臣之女,看到皇上都不敢上前,剛才忙不疊的告退了,這麽個不争不搶的性子,皇帝還冤枉她?”
她看連澤虞不說話,又再度放緩了口氣,道:“她是個有心的,給你那個沒福氣的皇子抄了經文。當初因李美人的名字,哀家和皇後都不想留,可皇帝偏偏留了,既然留了,她父親是李玉,皇帝怎麽也不能總冷着她。”
蕭太後這樣發話,連澤虞隻得皺了眉頭,道:“今晚朕召她侍寝就是。”
蕭太後這才高興起來,道:“若無事,晚膳陪哀家在這裏用吧,皇帝也許久不在鍾粹宮陪哀家用膳了。”
李美人并未在醴泉宮過夜,和其他嫔妃一樣,侍寝以後便被擡回了景陽宮,到了第二天上午,便有太監過來傳了旨意,晉封李美人爲婉嫔。
這旨意傳過來的時候,李其姝正在陪着貞妃說話,接了旨,倒有些慌亂起來,解釋道:“娘娘,臣妾有些不明白……”
貞妃倚着大靠枕,臉色仍有些蒼白,笑着道:“你慌什麽。本宮還要多謝你……”說到這裏,她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們肯定都在背地裏笑話本宮,隻有妹妹,還真心實意的可憐本宮那沒出生的孩子。”
李其姝忙拿了帕子幫貞妃擦眼淚道:“娘娘可别流淚,傷身體,也傷眼。您好好養身子,福氣還在後面。”
貞妃搖搖頭道:“原本,本宮就想着妹妹跑不了是四妃之一,可不想最後權妹妹還是留了下來……嫔位雖然低微,可比美人到底還是高了幾階,除了權妹妹,這一撥入宮的女孩兒,你也是第二高的了,以後還會有恩寵。本宮是真心爲妹妹高興。”
李其姝低了頭道:“也不過是名份而已,像娘娘這樣,都沒法子和長春園那位……”她停在此處,道:“臣妾失言了。”
貞妃是已經認定了那晚的人影就是嬉妃,可皇上的心已經偏了個沒邊兒,隻管護着嬉妃,她心裏湧起了濃濃的恨意,卻沒聽清李其姝的話,便又道:“妹妹方才說什麽?”
李其姝道:“聽說長春園那位招了陳太醫去看診,陳太醫雖然才進了太醫署沒多久,可醫術是常大人也推崇備至的,極擅婦科,臣妾……”她咬了咬嘴唇,道:“臣妾想着……莫不是那位有孕了?”
貞妃凄然的笑了一下,道:“她向來受寵,有孕了也是常事。”說罷便轉向了床裏側,道:“妹妹先回去吧,改日替你擺宴慶賀。”
待等李其姝下去了,貞妃才猛地擡了頭,恨恨道:“繡草,你去叫常太醫過來。”
繡草駭得臉都白了,顫聲道:“娘娘……”
“叫你去就快去,沒用的東西!”
春喜跟在李其姝後面,又有些擔憂的向後面景陽宮的正殿看了一眼,再回頭發現已經落下了不短的距離,急忙快步小跑的又跟在李其姝後面,輕聲道:“小姐,嬉妃娘娘是有孕了嗎?”
李其姝沒答話。
春喜又道:“那……貞妃她……”
李其姝并不停留,淡淡的道:“你和白蘆交好?”
春喜愕然道:“不是小姐讓我……”
“想辦法讓她知道,長春園那位的藥方裏有山楂和益母草這兩味……”
“白蘆不一定信我的。”春喜低聲道。
李其姝回頭瞥了一眼春喜道:“怎麽進了宮,腦子也沒了……信不信你,不重要,她自會去查驗。”
“是。”
“别太着了痕迹。”李其姝風擺楊柳一般的在上午就已經曬得不得了的太陽下走着,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長春園門口看的那一眼。
那才是人住的地方……像景陽宮這樣的地方,光秃秃的,有什麽好?
她心裏輕輕喟歎了一下,扶着春喜的手進了屋,屋裏的冰盆因她今天上午剛晉封爲嫔,終于充足了起來。她舒了一口氣,道:“冬喜還沒回來?”
春喜道:“既然是跟着慶公公出去的,怎麽也要晚些時辰吧。”
她有些不安,冬喜和她是跟着李其姝進宮伺候的。
進宮沒多久,冬喜便在李其姝的安排下,跟了慶公公——太監有什麽跟不跟的?隻是宮中寂寞,就是找個伴兒罷了,私底下這樣兒的也又不少,因爲慶公公經常有臉面出宮辦差,小姐才硬把冬喜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