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萍芷才一直沒像旁的太監、宮女一樣,慌裏慌張的去旁的宮裏找出路。
她好說歹說勸着嬉妃沒事兒走出長春園逛逛,就是希望她睜開眼睛看看,連城宮早已經不是當日那個後宮空虛的連城宮了。
禦花園随便逛一圈兒,少說也能碰到四五個嫔妃,個個貌美如花,青春可人!
若自己不知道争取,遲早會徹徹底底失了寵愛!
正想間,那邊傳來了一陣莺聲笑語,萍芷便皺了皺眉頭。
一串串的錦帶花相架的拱廊下,一個面容姣美活潑的女子被四個宮女簇擁而來。
萍芷認得那是最新封的宜美人,待走得近了跪下道:“奴婢見過宜美人。”
宜美人眼睛瞧都沒瞧萍芷,隻盯着秋千架上的嬉妃看,她不發話,萍芷便不能起來。
可這樣一來,宜美人便也無禮了,原本她也應該向嬉妃請安,她敢這樣行事,可她身後的四個宮女卻不敢張狂,紛紛跪下見禮:“奴婢拜見嬉妃娘娘。”
商雪袖擡了頭,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姑娘——若不是萍芷開口,她甚至都不知道這是誰,是什麽封号。
這是個多年輕的女孩兒啊,帶着和她這個年齡、她的出身相符的肆無忌憚和驕縱……那是她從來都沒有的模樣。
可商雪袖并不耐煩計較這些事,隻點點頭慵懶的道:“都起來吧。”
萍芷就也順勢站了起來。
宜美人便有些不高興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着不再搭理她自顧自晃着的嬉妃,有些惱火起來。
她哪裏不知道應該給嬉妃行禮?
可她不想!憑什麽啊?一個戲子,皇上不讓人說,還下了封口令,可私底下誰不說呢?
想到這裏,她便上前了一步,商雪袖便揮了揮玉雪似的腕子,道:“宜美人還有事?沒事下去吧,本宮想靜一靜。”
宜美人咬了咬嘴唇道:“我平日都是這個時候來這裏打秋千的。”
這倒不是說謊,她第一次遇到皇上,就是在這裏打秋千的時候,因此從那以後,她有事無事都會按着時辰在這裏等着。
“所以呢?”商雪袖微笑道。
“你能不能讓給我啊?”
商雪袖便輕輕的拿眼睛瞟了過去,道:“哦?可本宮也很喜歡這裏……萍芷,什麽時候宮裏竟有這樣無禮的人,你呀我的。”
“你!”宜美人氣紅了臉,卻将眼珠子轉了轉,露出了輕蔑的笑容,道:“臣妾在閨中之時,因家父喜歡聽戲,府中也養着戲班子,裏面倒也不乏殊色,若有客人來訪,便常常命那些女戲子們伺候……”她身邊兒的幾個宮女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萍芷氣的渾身直抖,可她礙于身份低微,卻不能反駁。
商雪袖怔怔的看着宜美人。
宜美人看着她說不出話來,更加得意,掩了嘴笑道:“唱曲兒是常事兒,若是客人過夜,也是要相陪的……不知道嬉妃娘娘可見過這樣兒的戲班子麽?”
不知道是哪個春日,春風香濃,繁花正茂,那一樹花下,曾有美人立在秋千之上,裙裾飛舞,百般炫耀她技巧非凡,也曾經如同眼前的宜美人一般,對她懷了敵意,故意爲難。
商雪袖這樣想着,眼神早已飄離了宜美人身上。
那時的她,曾不屑,曾不平,曾說,那是辜負青春。
可眼下這連城宮中,與蕭園,又有什麽不同?
隻是那時她是覺得受了美人們吃飛醋的無妄之災,而今,卻是她自願進了這連城宮。
可即便陷入這樣的境地,商雪袖都不曾後悔,隻是她和連澤虞竟然吵架了,她不知道怎樣做了,或者說,她不知道怎樣做連澤虞才會不那麽難受。
商雪袖的心思繞成了一團亂麻,理都理不過來,更加顧不上去和宜美人針鋒相對,便也沒注意周圍早已安靜下來。
連澤虞正沉着臉站在她身邊,道:“我竟不知宜美人的父親如此風雅,也如此豪奢,侍郎俸祿幾何?竟然在家中養得起一個戲班子?”
宜美人知道她這一時口快恐怕給家裏招了禍,早已臉色蒼白的癱在地上,甚至連哭喊求饒都不敢,嘴裏喃喃的說着什麽,也不知道是爲自己失禮而辯解還是爲她父親辯解。
“宜美人犯上無禮,降爲采女,禁足一個月。”
這下宜美人直接就昏了過去,然而連澤虞卻并沒露出什麽憐香惜玉的表情,擺了擺手,立刻有太監拖了她下去。
連澤虞又冷冷的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四個宮女,便是她們剛才在宜美人口出惡言的時候不知勸阻反而跟着嬉笑,想到這裏他面容更加森冷,道:“這幾個拖下去打死。”又側身問道:“宜美人是哪個宮的?”
旁邊的來公公躬身道:“是清歡宮的。”
“靜妃管教無方,罰俸三個月。”
連澤虞有條不紊的處置完了,便回頭,猝不及防,便将商雪袖癡癡看着自己的表情看了個滿眼。
一陣風起,連澤虞身後一簇簇的錦帶花漱漱作響,花瓣兒飄落,就仿佛逐着他揚起的衣角一般,他穿着銀白暗繡團龍紋的常服,頭上并未戴冠,而是用了同色的發帶束起,插了白玉簪子。
那發帶被風一卷便擋了他的雙眼,他突然想起來,剛才起風的刹那,商雪袖身上披拂薄紗上的墨色的鳳蝶翩然欲飛,仿佛整個人都要飛走了一般,他心中莫名的心慌起來,一把拽掉了那發帶。
商雪袖仍在秋千上倚着繩索而坐,隻是眉梢眼角都帶了溫柔的、久違的笑意。
她道:“阿虞。”
連澤虞平生第一次覺得濃濃的委屈——他的身份從來不允許他委屈,他的父皇威嚴,他的母後端莊,從沒有可以親昵接近的時候。
他走到商雪袖面前,将她攬在懷裏,道:“阿袖,你都不争一争我。”
商雪袖被他緊緊按在他的胸口,聽他這樣說,頓覺得他很無賴。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