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闆讓人上了香茗,道:“這幾位都是坎城的名士,雖然沒那個幸運能親耳聽過商班主一曲,但的确是慕名已久。”
商雪袖慚愧道:“不敢當,是我該感謝各位解了我燃眉之急才對,實不相瞞,我從石城關入西郡,是提着腦袋進來的。”
她還不知道這些人立場如何,所以也不敢貿然說些什麽,接着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們新音社碰到哪邊,都極有可能命都保不住。”
說到這裏,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各位是我商雪袖的知音,他鄉遇故知,我這話就多了,還未來得及請教各位尊姓大名?”
郭老闆笑着一一介紹了,隻有一個老者,卻留在了最後,道:“這位老先生,姓名身份不太方便透露,商班主稱呼老先生一聲抱樸老就行。”
商雪袖這才一一見了禮,衆人見她落落大方,雖然如她所說的确之前的經曆也算得上是際遇狼狽,但仿佛那些經曆不過是她剛演過的一場戲,而現在隻是卸去了濃豔的妝,依舊神情安逸,氣度高華,清豔絕倫。
郭老闆道:“既然商班主差了那位管老先生來榮升,必然是有意在榮升唱上一場了,看來不枉我等困守坎城,原來是有一場大耳福在等着我們。”
商雪袖道:“實不相瞞,我還不知道要不要在坎城開唱。邬奇弦先生就在新音社中,他說現在坎城對比一年前,民生凋敝,我怕百姓們沒心思看戲——說實話,我是兩手空空進的西郡,的确指望能賣出些座兒來換碗飯吃。”
另一人豪爽道:“既然有我們,商班主何愁沒飯吃?在下不才,也有些薄産,供一個新音社吃飯綽綽有餘,隻把我們當一家人就好!”
商雪袖急忙站了起來,向那人道了謝,才道:“伶人憑本事吃飯,怎麽好白拿……雖然和各位一見如故,到底也是萍水相逢,您說當一家人的恩情我領了,但我的确不能占這樣的便宜。”
那人嗔怪着看向郭老闆道:“老郭,怎麽商班主還和我們這般客套?”
此時郭老闆才一拍額頭道:“忘了。”說罷急急忙忙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本裝訂好的冊子來,交到商雪袖的手裏。
商雪袖低頭看去,裝幀精良的冊子是藏藍色的封皮,上面是四個一絲不苟如同刻印般的五個字:“商雪袖曲集。”
在這五個字右下方則是更小的四個字:“拂塵文會”。
“這……”
郭老闆道:“剛才看新音社的各位實在是餓的急了,所以一時間就招待各位用飯來着,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兒忘了。雖然之前商班主沒來我們這兒開過嗓,可明劇和商班主的大名卻早已傳了過來,也有不少戲班子來西郡這邊唱明劇。之前也有同好,在上京追過您的戲,寫信跟我們好一番炫耀,我們看過秋聲社的戲,當時就想着,‘小商雪袖’已經那麽好,那商班主本人得到了什麽地步?”
商雪袖一邊兒聽着,一邊兒翻看着對方遞過來的整理的她曾經唱過的曲譜,有的曲譜唱詞旁還寫了贊譽她的詩文,眼眶不由得熱熱的,道:“我也聽過‘小商雪袖’的戲,其實是極好的,并不下于我,我隻是占了便宜,先于别的人唱了明劇而已。”
“商班主不必過謙,您的戲我們即使沒看過,也還是傳到了西郡,戲這東西,豈是一個‘唱’字就能全概括得了的?”
商雪袖也知道他這話說的足見内行,可被如此盛贊,還是有些臉紅。
“我們後來得知大概年初的時候,您從這邊兒繞行過,不知道爲什麽就匆匆離開了西郡。”
郭老闆看了一眼抱樸老,見他長眉垂目,老神在在,便又接着道:“現在我們也算是知道了原因。雖然那次錯失良機,可我們還有幸見了拂塵文會的幾位朋友一面。”
“天下有明劇的地方,怎麽會沒有拂塵文會?”抱樸老一開腔,旁邊的人便都跟着颔首贊同。
他說完這句,就不再言語,但商雪袖也看出來了,這裏屬他身份最高。
郭老闆道:“商班主怕還不知道吧,拂塵文會,可不止大嶽小嶽那處和我們這處,每到商班主有新戲出來,無論在哪兒演的,最遲三天,必定能出曲集,不出一個月,全天下的拂塵文會也就知道了。”
商雪袖張大了嘴,她怎麽沒聽松老他們說過這回事?如果他們開口,她一定會将曲集奉上的!
不過轉瞬之間,她就明白了,作爲擁趸們自發而形成的拂塵文會,無論是聽戲、票戲或者制譜,都是極大的樂趣。
隻是商雪袖沒想到不過數年,明劇已經通過别的大小戲班傳入西郡,更沒想到,商雪袖之名,也随之傳入西郡。
如今一個西行路上的坎城,也有拂塵文會的存在。
“所以商班主不必擔心座兒賣不出去,一來坎城雖然生意蕭條,但是本地人可不少呢!二來,既然有蘇大地主兜底,怕什麽?”
那個先前說小有薄産的人豪爽大笑道:“抱樸老這話把我說的實在是财大氣粗,金光閃閃,爲了商班主,我就充一回土财主又有何不可?”
但商雪袖卻知道這位敢于自嘲的蘇先生一定不是他自己說的這樣簡單,便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明晚在郭老闆的榮升貼戲,還請各位到時候捧場。”
郭老闆清咳了一聲,道:“商班主,可否貼一出《生死恨》,讓我們一睹爲快?”
商雪袖此時是真的再也掩不住震驚的神色:“這出戲是我剛排演的新戲,不過在石城關演了幾場,爲何蜀地就有耳聞?”
抱樸老撫須道:“在商班主來坎城之前,有幾個零星的走單的伶人,曾在茶館飯舍唱過——商班主不必多有防備,我們以戲論交,不涉及其他。”(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