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遠回過神來,知道她指的是饷銀,他急忙喊了兩個人進來道:“你們立刻護送商班主先回去休息。商班主,稍後我會請石城關丁将軍派人前去。”
他想了想,還是善意的道:“太子目前不在石城關,隻要有消息,我會把商班主來此并捐獻軍資的事告知殿下。”
來了石城關卻沒見到太子,這是商雪袖沒想到的事,但既然已經這樣,隻能既來之則安之。
那位程思遠大人原本還勸她返回霍都,他願意派人護送,但那樣兒的話,她也沒臉見六爺了。
把戲唱到西郡去自然是難的。可若是太平年景,哪個戲班子去不得西郡?
想到這裏,商雪袖開了門,她這次帶的人縮減了很多,沒有帶随身的丫頭,因爲來西郡,新音社裏也走了不少人,很多事就隻能親力親爲——往日自有人替她把管頭兒請過來,現在她隻能自己去請。
“明個兒晚上《生死恨》。”商雪袖對着管頭兒道。
管頭兒基本已經唯商雪袖馬首是瞻了,點了點頭道:“那我去和這裏的老闆商議一下。不過……”他欲言又止,還是說道:“商班主,即使六爺讓你在西郡唱,也不用急在這一時,新戲多準備幾天也不爲過,總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商雪袖聽他話裏有話,卻沒有再問,揮了揮手讓管頭兒走了,自己卻到了戲台那邊,這才明白了管頭兒的意思。
松松垮垮!
小玉桃正靠在出将的門框那,一邊兒把玩着門簾穗子,一邊兒和老旦雲行甫唠嗑;李玉峰就着旁邊窗戶的光不知道在看什麽;麻子六翹着二郎腿坐在樂池那邊的椅子上,吱溜吱溜喝茶呢;江裏鴻就站在他旁邊,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麽;原本應該在台下面練功的那一撥徒弟一個人影兒也不見,更不要說龍套了!
難怪管頭兒連“砸招牌”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商雪袖臉色陰沉沉的走了進去,并不說話,隻是坐在台下正中間的座位上,冷冷的看着這些人。
小玉桃眼尖,急忙沖着簾子裏面招招手,又過了又半個時辰,全班子的人才到齊,管頭兒已經和老闆說得了明天挂戲碼的事兒,在商雪袖身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又道:“邬先生和‘活夢梅’在外面呢,他們兩位身份不一般,要不要請進來。”
邬奇弦很少像其他人那麽備戲,基本都是自己準備好了,臨正式演出之前跟他們合一場就算,這大抵就是宗師的天賦,往往是他能帶着别人演,一次搞定,完全看不出生疏來。
商雪袖道:“既然來了就請進來,他們二位現在都是新音社的人,并不是外人。”
待等邬奇弦和“活夢梅”施施然的在商雪袖旁邊坐下了,商雪袖才開口道:“都說說吧,怎麽回事。”
她沒忽視小玉桃剛才看到“活夢梅”坐下以後的神情,若不是她哥哥握住了她的胳膊,沒準這丫頭就開口了。
“在來西郡之前我就說過,各位以爲我們是來遊山玩水的?”
小玉桃又向前邁了一步,商雪袖嘴唇微挑,道:“李玉峰,你别攔着她,讓她說。”
小玉桃嗫嚅道:“班主姐姐,你之前在霍都那一場,把銀子都捐出去了……後來班裏不知道怎麽的就傳起來了,說如果是這樣,唱戲還有什麽用,不是白唱麽。”
她話音剛落,李玉峰看商雪袖臉上嘲諷的意思更濃,心知不好,急忙彌補道:“商班主,并不是說爲了賺錢,我們跟着新音社,怎麽都行,隻是那數額也不少,有些替你不值。”
可小玉桃卻不領這個情,道:“哥哥你别拽我。既然班主問了,那就把話說開了,當時大家夥兒願意來西郡,可不是爲了班主賺人情的。拿了大家夥兒的銀子,賺自己的好名聲!”
商雪袖終于笑出了聲來。
她的嗓子不同于小玉桃那樣清脆,笑聲柔婉動聽,可她眼睛中卻看不到什麽笑意了。
她看着眼前的衆人有些猶疑的目光,輕笑道:“這倒是我的錯了。”
《郦姬禍》的上演極其成功,雖然商雪袖隻在第一場出演,但那樣龐大的陣容,第三天的晚上,幾乎可以用轟動全場來形容了。那一晚,掌聲雷動,經久不息,看戲的人久久不散——仿佛有了預感,知道這一場盛事過後,各大戲班子都會離開霍都一樣!
光是報第一波的紅封兒,就比前兩個晚上多報了一刻鍾還多!
說是第一波,是因爲前兩晚的所有參演的名伶們均扮裝返場緻謝,密密麻麻的幾十個人花團錦簇的站在同一個台上,戲台下燈火輝煌,戲台上流光溢彩!
就在那時,商雪袖宣布這三晚的收入以及之前個人唱堂會的所得将全部捐出!作爲軍資送往石城關!
全場一片嘩然。
也不知道誰起了頭,又賞了第二次的紅封兒,于是開始了第二波的唱封兒。
那一晚,管頭兒的嗓子都啞了。
而商雪袖自己也忙于和蕭遷解釋、請求,直到六爺允了她來西郡,她都一直忙的焦頭爛額,因此到現在她都沒有來得及和新音社的伶人們說過這裏面的事兒。
可她看着這些人,心裏還是歎了口氣。
她盡力的掩飾住了内心的失望,平靜的道:“管頭兒,你來說。”
管頭兒往前上了一步,道:“各位,商班主這出《郦姬禍》是邀了各位知名戲班子的名伶合演,在确定名單之前,每位名伶都事先說好了,一分酬勞也不取,就算是他們自己個兒帶的文武場也不收酬勞,還有不少小有名氣的願意倒貼錢進來演,圖的是個名氣,但實在是沒角色能分了。”
小玉桃還揚着一張小臉在那聽着,可李玉峰卻覺得丢人要丢到地下去了——新音社在這場群英荟萃的戲裏居然還能占到個人人有份兒!這便是商班主的照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