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師父隻笑吟吟的在旁邊坐着聽她支着腮幫子緩緩的邊回憶邊說,心裏卻激起了驚濤駭浪!
按照商雪袖說的,她不曾、也不敢盯着太子一直看,可若隻是偶爾的數眼,怎麽會留下這麽深的印象?
男女之情,一見鍾情的少,也不可怕,來的快,去的也快。
但這樣不知不覺的好感,最開始的時候還察覺不到,等到了真的意識到了,隻怕已經晚了。
谷師父有些慌亂,不知道六爺是否知情,又一時間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商雪袖不知道谷師父的糾結,她明天還要練功排戲,已經由青玉伺候着上了床。
一晚上宴席的感受,和三個丫頭交流過以後,覺得輕松了不少,又飲了酒,頭一沾到枕頭上,便有些迷糊了,她聲音模糊的問着:“谷師父,我喝了酒了。”
“不妨事。”谷師父在黑暗中坐在她旁邊,道:“六爺和我說過。”
“谷師父,明晚太子會去看戲麽?”
谷師父沉默了一會兒,道:“太子日理萬機,怕是不能去吧。”但商雪袖已經睡着了,回應她的是平穩的呼吸聲。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商雪袖是演的開場第一出戲,想到士兵們一定更愛看熱鬧的戲,便選了《奪錦标》,也是打戲爲主,極爲好看。這是真正演給兵士們看的戲,商雪袖略向下瞟了一眼,一排排一列列的軍士站的密密麻麻,并沒有像上次安江關那樣獨立的擺了桌椅、讓出地方來給太子觀戲,便也曉得今晚太子不會來了。
因爲安江關那場酬軍戲的緣故,下面的士兵都已經識得了商雪袖,紅衣紅裙的“扈三娘”甫一亮相,下面便是人山人海的喊聲,響而不亂,一陣“商雪袖”,一陣“安國夫人”。
戲是演給人看的,也正因如此,下面觀戲的人反應如何,會對台上的角兒們影響極大。商雪袖沐浴在這叫好聲中,一時間覺得身體裏有無窮無盡的力氣一般,這一場武戲,當真是打的酣暢淋漓,直到下了台,仍能從後台聽到陣陣呼喝聲,倒是喊“再來一個”的居多。
商雪袖笑了笑,盔頭一摘下來,就有汗順着鬓邊流了下來。
那邊的五盞燈、遁地虎等人也是直擦汗,對着商雪袖道:“商班主今晚上勁頭太足了,險些沒捉到扈三娘,反被扈三娘捉了!”
商雪袖臉上一熱,笑道:“今晚上的戲是我過火兒了,估計回去梁師父要罵我了。”說罷又挑挑揀揀的拿了一套安國夫人的行頭,對着管頭兒道:“當兵的不容易,過會兒第二出完了我再加演一小折《黃天蕩》,不用别人,擂鼓那段就行。”
這場戲收效極好,除了站的整整齊齊的太子軍,四周更多是百姓圍觀,也算軍民同樂,氣氛即熱鬧又融洽。因軍紀嚴格,戲結束了這些兵便列隊離開,反而仍有不少百姓逗留在搭的戲台子那,久久不散。
因爲加演了一小折,直到夜半時分,新音社的人才拾掇好。早有李玉那邊派過來的一小隊軍士以及若幹馬車,專用于運送箱籠和護送伶人們回去,伶人們鮮少得到官府這樣的看顧,一個個在馬車上俱是興奮不已。
商雪袖和小玉桃還幾個女角兒坐在一起,耳邊充溢着她們叽叽喳喳的聲音,她合上眼靠在馬車裏小憩,不多時便覺得馬車停了下來,便直起身子,正要問,已有人敲了車門,道:“商班主,有人在前面等您。”
商雪袖猶疑道:“什麽人?已經這麽晚了……”
外面人道:“您下車看看便知。”
商雪袖想了想,便要出去,被小玉桃拽住,道:“班主姐姐,别是歹人吧?可要我陪你下去?”
商雪袖笑着搖搖頭道:“要真是歹人,你和我下去不過再多搭上一個,不妨事,旁邊都有都護府的人護衛。”說完就下了車,馬車已經轉了彎,正要出原來的老城門,夜色下能隐隐約約能看到城門後亮白的衣角被風吹的揚起。
她蓦然回身,看到旁邊來相請的人是一身侍衛打扮,衣着與昨晚在蕭園的侍衛相同,心裏有一小塊忽的就懸空了起來,輕聲道:“請貴人稍等,我交代一下車隊。”
連澤虞背着手看着天上的月亮,這古老的城牆在月光下越顯得斑駁和冰冷,他剛處理完公務,不知怎麽的就想來瞧瞧,原先想着時間未必趕得及,但聽通報的人說商雪袖加演了一小折,他便在這回蕭園的必經之路上等着。
要不要見商雪袖,看見馬車駛來,上一刻連澤虞還心中猶豫,下一刻卻已經讓人去攔車了……這是他從未做過的事。
他隐在這城樓的陰影中,能看到那女子走到車隊最前面,背直挺挺的,仰着頭吩咐着什麽,然後就讓到了路邊,看到車隊過了城門,才在侍衛的引導下向他走來。
連澤虞還記得昨天商雪袖的衣裙,绛紅色的收腰短罩衣,下面是素白的長裙,從罩衣内垂下來一長一短兩條淡粉薄綢帶子,上面繡了疏疏密密的绛紅色的花兒,是一套極家常的裝扮。
今晚可能是需要在外走動的緣故,商雪袖的上身是水藍色的交領及膝外衫,幾乎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和繡紋,也沒有系腰帶,下面則是深藍色的綢褲,寬松的褲腳下隐隐能看到一雙纖足,這一身讓她決然不同于昨晚的那個帶了些小女兒态的商雪袖,反而多出了果敢和清冷的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