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夜晚,注定很多人無法安睡。
商雪袖在回莺園的路上時,還有些失魂落魄,然而躺在那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床上時,卻仍是暗自的握緊了雙手,努力的平複着自己的心緒:那又怎麽樣……我可以的,什麽樣子的情,我都可以演出來!
而此時蕭遷已經坐在了竹園裏,仿佛知道今夜無論多麽晚他都會前來一樣,那窗子裏透出不算明亮的燭光,随着燭光透出來的,還有溫柔的話語。
賽觀音推開了窗子,一陣微風輕輕的搖晃着燭光,她頭上的一根步搖便也在她潔白如玉的臉上蕩漾出一小條陰影來,讓蕭遷直想将那陰影拂開。
“見到她了?”
蕭遷點了點頭:“見到了。”
“不滿意?看你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賽觀音道。
“滿意……怎麽不滿意呢,她已經很好了。”蕭遷的語音裏有贊賞,可臉上卻不免帶了惆怅和遺憾的模樣。
賽觀音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不必瞞我。”
“觀音,她無情,怎麽辦呢?”蕭遷在賽觀音面前少有的露出了一副苦惱的神色,“我雖不曾看過她的戲,但邬奇弦既然這麽說了,就必定是這樣。”
“六爺,你好貪心啊。”賽觀音歎了一聲,“她不像蕭園裏的女眷們。對你沒有癡慕之情,所以才能飛到外面,可現在你又要求她有情。月滿則虧,你不怕當你把這份情替她補好,反而會失去整個的一個她?”
蕭遷搖搖頭道:“不會。”
這點是他堅信的。
他又怕賽觀音誤會什麽,急急解釋道:“觀音,我并不要求她對我有情,你是知道的。”
賽觀音對着蕭遷笑了一下,道:“是的,我知道。”
蕭遷怔怔的看着燈下笑靥如花。
賽觀音又道:“所以你在新音社安排了李玉峰,還安排了柳搖金。”
蕭遷将胳膊支在窗台上,撐着頭看着外面,道:“李玉峰相貌英挺,爲人誠懇和善,柳搖金相貌俊俏,爲人活潑。我原本想,男女之間,說不定可以日久生情,她自己便也自然而然的體會情之三味。”
賽觀音看着蕭遷,他的一頭烏就披散在窗台上,絲絲縷縷的,有幾縷還垂進了屋内,三十多歲的人,仿佛能看穿一切,也仿佛能安排一切似的,但其實世間太多事情,是無法安排的。
她不知道說什麽好,手指卻忍不住去觸碰那幾縷烏,半晌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我之間,原也不是相處久了,才……”她說到這裏,又覺失言,将紅唇緊緊的抿上,不再往下說了。
可蕭遷卻如聞綸音,仿佛忘了剛才讨論的重點,恨不得将頭伸到窗子裏去,一雙眼閃亮起來,道:“我們之間。”
賽觀音瞬間縮回了手指,臉上也泛出了可疑的紅色,卻淡然道:“不過說說往事。”
蕭遷深深的看着賽觀音,不再湊過去,可是嘴角卻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我要關窗了。”賽觀音不知道爲什麽今晚心裏就有了些小小的悶氣,她瞪着蕭遷,必定是眼前這個人深更半夜來談什麽情啊愛的,想了想,她又有些放心不下,低聲道:“若不行,就算了,勿要逼她。”
“好。”
第二天的一大早,管頭兒就陪着商雪袖到了船上,新音社原本在蕭園的外宅就有屋子,東西也早就收拾妥當,不出半個時辰,戲箱子就都擡上了馬車,商雪袖道:“管頭兒,您先帶着大家夥兒回去,好好安頓下來。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管頭兒猶豫了一下,便帶着衆人下了船,商雪袖才坐在廳裏,面沉似水,道:“青佩呢?”
青弦道:“還在倉房裏關着呢。”
商雪袖歎了口氣,道:“你去把她帶過來吧。”
青弦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随着腳步聲也傳來了嗚嗚咽咽的聲音。
商雪袖擡起頭,看到青弦極費勁的扭了青佩上來,因爲怕她夜裏哭喊,所以嘴上綁了布條,商雪袖看她掙紮的厲害,按了按額頭,低聲跟旁邊的青環道:“你去叫兩個船上的粗使婆子過來。”
粗使婆子一進來,便知道怎麽回事,尋常大戶人家的丫頭做錯了事兒,總要找些人整治,看眼前這個還在使勁兒的擰,身邊的兩個小丫頭也是條條苗苗的,根本制不住,便粗喝了一聲,倒把青弦和青環吓了一跳。
青佩看着粗使婆子露胳膊挽袖子,露出有她小腿粗細的腕子,不由得也停了掙紮,隻一雙已經泛紅的眼睛瞪着商雪袖。
商雪袖輕輕放下了茶碗,看她這副樣子,“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刺激的青佩似乎要瘋,大聲喊道:“爲什麽?爲什麽?”但因爲綁在嘴上的布,最後喊出來的也不過是一團意義不明的話。
商雪袖擡眼看了一下後面的粗使婆子,那兩個婆子會意,擰了青佩的胳膊就把她按跪在了地上,拉開了她嘴上的布條,商雪袖才輕飄飄的道:“那要問你自己,爲什麽半夜裏從大嶽先生的屋子裏出來。”
她看着青佩,直到現在,青佩和青弦也才跟了她一年多,不服她,不要緊,原本她也沒想過要花心思收服兩個無關緊要的丫頭,但不能在她身邊做出醜事來!
嶽麒嶽麟都是大而化之不太會照顧自己的人,所以除了幫自己整理箱籠,她讓青弦青佩去幫着照顧兩位師父的日常起居,青弦安守本分,不想青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她剛想到這裏,就聽青佩道:“那又怎麽樣?我和大嶽先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