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笑笑,停了筆,站起身來把小玉桃按在自己的座位上,矮着身子端詳了一下,拿起筆在小玉桃的眉梢處又描了描,又點了大紅的唇脂,邊補邊道:“梅妃是孤高冷清的,她的寵愛被分走,心中也有哀怨,妝容上我能幫你描補刻畫,可到了台上怎麽演,要靠你自己。81Δ 中文Ω網”
小玉桃不敢動,也不敢說話,睜着眼睛看商雪袖,片刻,商雪袖才直了身,道:“好啦。”
小玉桃才急忙點頭道:“我哥哥也幫了我好多,每天晚上他都額外帶着我對戲來着。”說罷才轉頭看着鏡子,現妝容似乎沒怎麽變,可是味道卻不一樣了,正要說什麽,商雪袖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起來吧,我要化妝了,不然時間可來不及了。”
小玉桃便乖乖的坐在商雪袖旁邊看她描眉。
她現在年紀不大,正是百伶百俐的時候,平時隻要沒事便粘着商雪袖,尤其是商雪袖上妝的時候,她必定要在旁邊看着,看商雪袖一步步把自己變成一個絕世佳人。
這時候她看着商雪袖描眼線,一驚一乍的叫起來:“厚了啊,眼廓描厚了啊!這樣都不好看了!”
商雪袖瞟了她一眼,繼續描,管頭兒也喜歡這小姑娘,往商雪袖茶杯裏續了些溫水道:“你去看看你玉峰哥哥。”
小玉桃納罕的看了一眼管頭兒,蹦蹦跳跳的又去看戲裏的“皇帝”李玉峰上妝,果然驚呼聲又從那邊傳來:“玉峰哥哥,誰給你上妝的啊?比平時英俊了一百倍!”
商雪袖點了胭脂,笑着對管頭兒道:“您老爺子快成精了!”
管頭兒經曆過好些個大陣仗,對于這戲樓的開業戲,倒也平靜,因此也玩笑道:“還是班主厲害,智者千慮啊。”
商雪袖又揉了腮紅,道:“就是怕有一失,所以甯肯壓着點兒來。雖然可以硬着頭皮說這戲早就有,但是還是怕有人硬往上靠,靠上去了,我這姿容太過冶豔,就不是好事兒。管頭兒您和麻叔一起,再走一圈兒,千萬别出纰漏,我約莫着時間可差不多了。”
小玉桃自告奮勇的去窗戶邊上看,回頭道:“果然啊,外面現在沒人了,都已經到座兒上了吧?”話音剛落,劉榮升親自進了後台,道:“商班主,可準備的差不多了?”
商雪袖沖他點點頭道:“我這邊好了,以您爲準,吉時到了,就開鑼吧,我們聽您那邊的。”
下面早已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幸而天已經轉涼了,不然熱的也受不了,饒是這樣,劉榮升準備好的折扇也被人買去了好多,檀闆兒進了後台和管頭兒說,管頭兒一樂:“他倒會趁機賺錢。”
不一會兒,聽得外面鑼響,管頭兒便拍了拍巴掌道:“好了,上吧!”
劉榮升從裏面出來,便悄悄的站在館子的最後,這是他的習慣。
開頭便是今晚妝容别樣英俊的李玉峰飾演的唐明皇上朝、退朝,劉榮升不由得點點頭,又聽李玉峰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他便笑了一下,這是慣用的套路了,兩班各行當的文武角色順次退下,又見一群宮娥簇擁着小玉桃而上。
小玉桃比起他在蘇城的時候,更見出衆。劉榮升心裏尋思着,若這會兒小玉桃要是願意從新音社跳出來,搶她做頭牌的戲班子也大有人在了——可見商雪袖對她是真沒藏私。
一方面相處久了,劉榮升也品出來了,商雪袖是個坦蕩的人,另一方面,新音社的青衣就這兩個,她不得不把小玉桃帶出來,不然很多大戲演不成。
小玉桃在這裏飾演梅妃,戲份也不少,琴笛聲響起,小玉桃啓唇開唱,劉榮升對這唱腔是不陌生的,台下卻因着這陌生而又帶着些熟悉感的唱腔起了波動,小玉桃已經唱的相當有火候了。劉榮搖了搖頭,心中卻是暗喜不已:“若這樣看客就訝異起來,那過會兒商雪袖上場得是個什麽模樣?”
正尋思着,那邊商雪袖已經上場了,劉榮升饒是心中早有準備,卻還是驚豔了一下——這行頭做的太華麗了,反倒是商雪袖的妝容沒有蘇城那次《吳宮恨》冶豔,即便這樣,卻不知道因爲什麽莫名的感染力,台下細細密密的起了掌聲。劉榮升突然又恍然大悟,新音社和商雪袖北上的一路都在唱戲,在上京,恐怕早就不是默默無聞的戲班了。
這場着實關鍵,能不能抓住看客的眼珠子,就看這場“霓裳舞”了,商雪袖這場反而沒有用水袖,而是露出了手腕,如雪般的腕子上帶了幾串金鈴,腰也勒的細細的,卻沒有什麽旁的裝飾,裙子看起來倒還普通,可一旦開舞,才看出來這裙子暗含玄機,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層輕紗,那每幅輕紗似乎顔色深淺都有不同,随着鼓點和琴聲,輕紗起起落落,飛飛揚揚,正如羽衣一般。商雪袖腰肢纖細,大部分時間僅露個背影出來,時而魚躍而起,時而垂頸折腰,風姿綽約,飄逸柔曼。
劉榮升呆呆的看着,那琴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而鼓點也越來越急促,在這鼓點聲中商雪袖仿佛變成了這羽衣本身,飛旋着,飛旋着,最後一刹那一個飛躍接落地的卧魚兒,毫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之至,此時鼓聲戛然而止。
台下靜默了一會兒,方爆出一陣陣的彩聲。
位置最好的那個雅間中,一名面容豔麗、氣度雍容華貴的女子正依偎在她旁邊的中年男子懷中,嬌聲道:“比起妾身當初的那場舞怎麽樣?”
那男子看着女子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斜瞥過來,端地是風情萬種,這些年竟然怎麽都看不夠,便攏了雙臂,柔聲道:“麗兒,朕老了,可眼睛還沒花呢,你看看她這相貌,哪比得過你傾國傾城,說起來,你也太小氣了,千金也難求你給朕舞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