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有人報:“黃飛虎潼關殺陳桐。”
又報:“穿雲關殺了陳梧。”
又報:“界牌關黃滾縱子投西岐。”
又報:“汜水關韓榮有告急又書。”
聞太師看過大怒道:“吾掌朝歌先君托孤之重。不料當今失政,刀兵四起,先反東南二路。豈知禍生蕭牆,元旦災來,反了股肱重臣。追之不及,中途中計而歸,此乃天命。如今成敗未知,興亡怎定?吾不敢負先帝托孤之恩,盡人臣之節,以報先君可也。”
命左右:“擂聚将鼓響。”
不一時,衆官俱到參谒畢,太師問:“列位将軍!今黃飛虎已歸姬周,必生禍亂。今不若先起兵.明正其罪,方是讨伐不臣,爾等意下如何?”
内有總兵魯雄出而言道:“末将啓太師,東伯侯姜文煥,年年不息兵戈,使遊魂關窦榮勞力費心;南伯侯鄂順,月月三山關苦壞生靈,鄧九公睡不安枕;黃飛虎今雖反出五關,太師可點大将,鎮守嚴備關防。那姬發縱起兵來,中有五關之阻;左右有青龍、佳夢二關,飛虎縱有本事,亦不能有爲,又何勞太師怒激?方今二處幹戈未息,又何必生此一方兵戈?自尋多事。況如今庫藏空虛,錢糧不足,還當酌量。古雲:大将者戰守通明,方是安天下之道。”
聞太師道:“将軍之言雖是;猶恐西土不守本分,倘生禍亂,吾安得而無準備。況西岐南宮勇冠三軍;散宜生計謀百出,又有姜尚乃道德之士,不可不防。一着空虛,百着空,臨渴掘井,悔之何及!”
魯雄道:“太師若是猶預未決,可差一二将出五關打聽西岐消息。如動則動,如止則止。”
太師道:“将軍之言是也。”
随問左右:“誰爲我往西岐走一遭?”
内有一将應聲道:“末将願往。”
應者乃佑聖上将軍晁田。見太師欠身打躬道:“末将此去,一則探虛實,二則觀西岐進退巢穴。入目便知興廢事,三寸舌動可安邦。”
聞太師見晁田欲往大悅。點三萬人馬,即日辭行出朝歌。
一路上隻見轟天炮響,震地鑼鳴;轟天炮響,汪洋大海起春雷。震地鑼鳴,萬仞山前飛霹靂;人如猛虎離山,馬似騰龍出水。
旗擺動,渾如五色祥雲;戟劍煌,卻似叁冬瑞雪。迷空殺氣罩乾坤,遍地征雲籠宇宙;征夫猛勇要争先,虎将鞍鞭持利刃。銀盔蕩蕩白雲飛,铠甲鮮明光燦爛;滾滾人行如洩水,滔滔馬走似狻猊。
晁田、晁雷人馬出朝歌,渡黃河,出五關,曉行夜住,不到一日便到。哨探馬報入已至西岐,晁田傳令安營,點炮靜營,三軍呐喊,其紮西門。
徐鳴在相府閑坐,忽聽得喊聲震地,徐鳴問左右道:“爲何有喊殺之聲?”
不時有探馬報至府前:“啓老爺!朝歌人馬紮住西門,不知何事?”
徐鳴默思成湯何事起兵來侵,傳令:“擂鼓聚将。”
不一時,衆将上殿參谒,徐鳴道:“成湯人馬來侵,不知何故?”
衆将皆是道:“不知。”
晁田安營,與弟共議:“今奉太師命,來探西岐虛實,原來也無準備。今日往西岐見陣如何?”
晁雷道:“長兄之言有理。”
晁雷上馬提刀,往城下請戰。徐鳴正議,探馬報稱:“有将搦戰。”
徐鳴問:“誰去問虛實走一遭?”
言未畢,大将南宮應聲而出:“末将願往。”徐鳴點頭同意。
南宮領一枝人馬出城,排開陣勢,立馬旗門看時,乃是晁雷。
南宮道:“晁将軍慢來!今天爲何無故以兵加西土,卻是爲何?”
晁雷道:“吾奉天子敕命,聞太師軍令,問不道姬發自立武王,不遵天子之谕;收叛臣黃飛虎,情殊可恨。汝可速進城禀你主公,早早把反臣獻出,解往朝歌,免你一郡之殃,若待遲延,侮之何及!”
南宮笑道:“晁雷!纣王罪惡深重,殺大臣不思功績,戮大臣有傷社稷,造炮烙不容谏言,設虿盆難及深宮,殺叔父而抛屍,起鹿台萬姓遭殃,君欺臣妻,五倫盡滅,寵小人大壞綱常。吾主坐守西岐,奉法守仁,君尊臣敬,子孝父慈。三分天下,二分歸西。泰樂安康,軍心順悅,你今日敢将人馬侵犯西岐,乃自取辱身之禍。”
晁雷大怒,縱馬舞刀來取南宮。南宮舉刀劈面相迎。兩馬相交,雙刃并舉,一場大戰。南宮與晁雷戰有三十回合,把晁雷殺得力盡筋疲,那裏是南宮敵手?被南宮賣一個破綻,生擒過去,繩縛索綁,得勝鼓響,推進西岐。
南宮來至相府聽令。至轅門下馬,命左右報于徐鳴。徐鳴命:“進來。”
南宮進殿,徐鳴問:“出戰勝負?”
南宮道:“晁雷來伐西岐,被末将生擒,聽令指揮。”
徐鳴傳令推來。左右把晁雷推至滴水檐前,晁雷立而不跪。
徐鳴笑道:“晁雷既被吾将擒來,爲何不屈膝求生?”
晁雷豎目大喝道:“汝不過編賣面一小人,吾乃天朝上國命臣,不幸被擒,有死而已。豈肯曲膝求生?”
徐鳴怒道:“推出斬首。”衆人将晁雷推出去了。
兩邊大小衆将,聽晁雷罵徐鳴之短,衆将暗笑徐鳴出身淺薄。
徐鳴乃何等人物,便知衆将之意。徐鳴謂諸将道:“晁雷說吾編賣面,非辱吾也。昔伊尹乃莘野匹夫,後輔成湯,爲商股肱,隻在遇之遲早耳。”
傳令:“将晁雷斬殺來報。”
隻見武成王出聲:“丞相在上,晁雷隻知有纣,不知有周,末将敢說此人歸降,後來伐纣,方可得其一臂之力。”
徐鳴許之。趙旭出相府,見晁雷跪候行刑。趙旭道:“晁将軍!”
晁雷見武成王低首不語。趙旭道:“你天時不識,地利不知,人和不明。三分天下,周土已得二分。東西南北,俱少屬纣。纣雖強勝一時,乃老健春寒耳。纣之罪惡,天下百姓皆知之;兵戈日無休息。況東南士馬不甯,天下事可知矣。武王文足安邦,武可定國。想吾在纣官拜鎮國武成王,到此隻改一字,開國武成王,天下歸之,悅而從周。周武王之德,雖堯舜不是過耳。吾今爲你力勸丞相,準将軍歸降,可保簪纓萬世。若是執迷,行刑令下,難保性命,悔之不及矣。”
晁雷被趙旭一篇言語,心明意朗,口稱:“黃将軍方末将抵觸了姜子牙,恐其不肯赦免。”
趙旭道:“你有歸降之心,吾當力保。”
晁雷道:“既蒙将軍大恩保全,實是再生之恩。末将敢不如命?”
趙旭入府内,見徐鳴,言晁雷歸降一事。
徐鳴道:“殺降誅服,是爲不義。黃将軍既言,傳令放來。”
晁雷至檐下拜伏在地:“末将一時鹵奔,冒犯尊顔,理當正法;荷蒙赦宥,感德如山。”
徐鳴笑道:“将軍既真心爲國,赤膽佐君,皆是一殿之臣,同是股肱之佑,何罪之有?将軍既已歸周,城外人馬可調進城來。”
晁雷道:“城外營中,還有末将的兄晁田現在營裏,待末将出城招來,同見丞相。”徐鳴許之。
晁田在營,忽報二爺被擒。晁田心下不樂,聞太師令吾等來探虛
實,今方出戰,不料被擒,挫動鋒銳。
言未了,又報二爺轅門下馬。晁雷進帳見兄。晁田道:“言你被擒,爲何而返?”
晁雷道:“弟被南宮擒見子牙,吾當面深辱子牙一番,将吾斬首。有武成王一篇言語,說的我肝膽盡裂,吾今歸周,請你進城。”
晁田聞言大罵道:“該死匹夫!你信黃飛虎一片巧言,降了西土,你與反賊同黨,有何面見聞太師也?”
晁雷道:“兄長不知,今不但吾等歸周,天下尚且悅而歸周。”
晁田道:“天下悅而歸周者,吾也知之。你吾歸降,卻不知獨不思父母妻子現在朝歌,吾等雖得安康,緻令父母遭其殺戮,你我心裏安樂否?”
晁雷道:“爲今之計奈何?”
晁田道:“你快上馬,須當如此,以掩其功,方可回見太師。”
晁雷依計,上馬進城,至相府見徐鳴道:“末将領令招兄晁田歸降,吾兄願從麾下,隻是一件,末将說兄奉纣王旨意,征讨西岐,此系欽命,雖未命被擒歸周,而吾兄如束手來見,恐諸将後來見诮。望丞相擡舉,命一将至營中請一番,可存體面。”
徐鳴道:“原來你令兄要請,方進西岐。”
徐鳴又道:“左右誰去請晁田走一遭?”
當有趙旭答道:“末将願往。”徐鳴許之。
二将出相府去了。徐鳴令辛甲、辛免領簡帖速行,二将得令去了。
徐鳴又令,南宮領簡帖速行,南宮亦領令去了。
趙旭同晁雷出城,至營門;隻見晁田轅門躬首欠身,迎迓武成王口稱:“千歲請。”
趙旭進了三層圍子裹,晁田喝聲:“拿了!”
兩邊刀斧手一齊動手,撓鈎搭住,卸卻袍服,繩纏索綁。
趙旭大罵:“負義逆賊,恩将仇報。”
晁田道:“踏破草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擒反叛解往朝歌,傳令起兵,速回五關。
晁田兄弟忻然而回,炮聲不響,人無喊聲,飛雲掣電而走。行過三十五裏,兵至龍山口;隻見兩杆旗搖,布開人馬,高聲大叫:“晁田早早留下武成王,吾奉姜丞相命,在此久候多時了。”
晁田怒道:“吾不傷西岐将佐,焉敢中途搶截朝廷犯官?”縱馬舞刀來戰。
辛甲使開斧赴面交還,兩馬相交,刀斧并舉,大戰二十回合。辛免見辛甲的斧勝似晁田,自思既來救黃将軍,須當上前,催馬使斧,殺進營來。
晁雷見辛免馬至,禮屈詞窮,舉刀來戰。戰未數合,晁雷情知中計,撥馬落荒便走。辛免将纣兵殺散,救了趙旭。
趙旭感謝走騎出去,看辛甲大戰晁田,武成王大怒道:“吾有恩于晁田,這個賊子狼心之徒。”
縱騎持短兵來戰,未及數合,早被趙旭擒下馬來,拿了繩困索縛。
武成王指而罵道:“逆賊你欺心定計擒我,豈能出姜丞相奇謀勝算?”忙把晁田解回西岐。
晁雷得命逃歸,有路就走,路途生疏,迷蹤失迳,右串左串,隻在西岐山内。走到二更時分,方上大路,隻見前面有夜不收燈籠高挑。晁雷吓的便走,金鈴響處,忽聞炮聲呐喊,當頭一将,乃南宮也。
燈光影裏,晁雷道:“南将軍放一條生,後日恩當重報。”
南宮道:“不須多言,早早下馬受縛。”
晁雷大怒,舞刀相迎,那裏是南宮敵手。大喝一聲,生擒下馬,兩邊将繩索綁縛,拿回西岐來。此時天色微明,趙旭在相府前伺候,南宮也回來。
趙旭稱謝畢,少時聽得鼓響,衆将參谒,左右報:“辛甲回令。”
令至殿前,辛甲道:“末将奉令,龍山口擒了晁田,救了黃将軍,請令定奪。”
趙旭感謝道:“若非丞相救援,幾乎遭了逆黨毒手。”
徐鳴道:“來意可疑,吾故知其賊之詭詐矣。故令三軍于二處伺候,果不出吾之所料。”
又報;“南宮聽令。”
令至殿前,南宮道:“奉命把守岐山,二更時分,果擒晁雷,請令定奪。”
徐鳴傳令,把二将推至檐前。徐鳴大喝道:“匹夫用此詭計,怎麽瞞得過我?此皆是奸詐之徒,命推出斬了。”
軍政官得令,把二将簇擁推出相府,隻聽晁雷大叫:“冤枉。”
徐鳴笑道:“明明暗算害人,爲何又稱冤枉?”吩咐左右推轉晁雷。
徐鳴道:“匹夫弟兄謀害忠良,指望功高歸國。不知老夫預已知之;今既被擒,理當斬首,何爲冤枉?”
晁雷道:“丞相在上,天下歸周,人皆盡知。吾兄言父母俱在朝歌,子歸真主,父母遭殃;自思無計可行,故設小計。今被丞相看破,擒歸斬首,情實可矜。”
徐鳴道:“你既有父母在朝歌,與吾共議,設計撥取家眷。爲何起這等狠心?”
晁雷道:“末将才庸智淺,并無遠大之謀。早告明丞相,自無此厄也。”道罷流滿面。
徐鳴疑道:“你可是真情?”
晁雷到:“末将有無父母,安敢再說謊言?黃将軍盡知。”
徐鳴問:“黃将軍!晁雷可有父母?”
趙旭答道:“有。”
徐鳴點頭:“既有父母,此情是實。”傳令把晁田放回,二人跪拜在地。
徐鳴道:“将晁田爲質,晁雷領簡帖如此如此,往朝歌搬取家眷。”晁雷領令往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