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問天化道:“我兒你在那座名山學道。”
天化泣而言道:“孩兒在青峰山紫陽洞,吾師是清虛道德真君,見孩兒有出家之分,把我帶上高山,不覺十有三載。今見三個兄弟,又見三位叔叔。”
周紀也救得返本還元,一家相聚。天化前後一看,卻不見母親賈氏。
天化原是神聖,性如烈火,一時面發通紅,向前對趙旭道:“父親你好狠心!”把牙一咬。
趙旭道:“我兒今日相逢,何故突出此言?”
天化道:“父親既反朝歌,兄弟卻都帶來,獨不見吾母親何也?她是女流,倘被朝廷拿問,露面抛頭,武成王體面何在?”
趙旭聞說,頓足流淚涕道:“我兒言之痛心,你父親爲何事而反?爲你母親元旦朝賀蘇後,因君欺臣妻,你母親誓守貞潔,受辱自墜摘星樓而死。你姑姑爲你母親直谏被纣王貶入冷宮,今苦不勝言。”
天化聽罷,大叫一聲,氣死在地。慌壞衆人,急救蘇醒時,天化滿眼垂淚、哭得如醉如癡,大叫道:“父親!孩兒也不去青峰山上學道,且殺到朝歌,爲母親報仇。”
咬牙切齒,正哭間,報:“陳桐在外請戰。”
趙旭聽罷,面如土色。天化見父親慌張,忙止淚答道:“父親出去,有孩兒在此不妨。”
趙旭隻得上了五色神牛,全裝铠甲,出營來叫道:“陳桐還吾夜來一标之仇!”
陳桐見趙旭宛然無恙,心下大疑,又不敢問,隻得大叫道:“反臣慢來!”
趙旭道:“匹夫一你飛标打我,豈知天下不絕吾。”縱牛搖,直取陳桐。
陳桐将戟急架相還,二騎相交,大戰十五回合。陳桐撥馬便走,趙旭不趕。天化叫道:“父親趕這匹夫!有兒在此何懼之有?”
趙旭隻得趕将下來,陳桐見趙旭追趕,發标打來,天化暗将花籃對着火龍标,那标盡投花籃内收将去了。
陳桐見收了火龍标,大怒勒回馬,複來戰飛虎。後一人大叫道:“陳桐匹夫!我來了!”
陳桐見一道童助戰,怒道:“呀!原來是你收我神标,破吾道術,怎肯千休?”
縱馬搖戟,挑天化,天化忙将背上寶劍執在手中,照陳桐隻一指,隻見劍尖上一道星光,有盞口大小,飛至陳桐面上,陳桐已落于馬下。
天化此劍,乃清虛道德真君鎮山之寶,名曰:“莫邪寶劍。”
光華閃出,人頭即落,故陳桐逢此劍自絕。
陳桐已死,黃明、周紀衆将呐喊一聲,斬拴落鎖,殺散軍兵,出了潼關。黃天化辭父歸山,拜道:“父親同兄弟慢行,前途保重!”
趙旭道:“我兒你爲何不與我同行?”
天化道:“師命不敢有違,必欲回山。”
趙旭不忍别子,歎道:“相逢何太遲,别離須恁早,此别何時再會?”
天化道:“不久往西岐相會。”
父子兄弟灑淚而别。
天化回山,黃家父子離了潼關八十馀裏,行至穿雲關不遠。穿雲關守将,乃陳桐的兄陳梧守把。敗軍先已報知,陳梧聽得飛虎殺了兄弟,急得三屍神爆燥,七竅内生煙,欲點兵聚将,發兵爲弟報仇。
内班中一人言道:“主将不可造次!黃飛虎乃勇冠三軍,周紀等乃熊罴之将,寡不敵衆,弱不拒強。二爺勇猛,況已枉死,以愚意觀之,當以智擒。君要力戰,恐不能取勝,倘有不測。”
陳梧聽偏将賀申之言乃道:“賀将軍言雖有理,計将安出?”
賀申道:“須得如此如此,不用張弓隻箭,可絕黃氏一門也?”
陳梧大喜,依計而行。傳令:“如黃飛虎到關,須當速報。”
不一時有探事馬報到:“黃家人馬來了!”
陳梧傳令:“掌金鼓,衆将上馬,迎接武成王黃爺。”
趙旭坐在騎上,見陳梧同衆将身不披甲,手不執戈迎來;馬上欠身,口稱:“大王!”
趙旭亦欠身言道:“難臣黃飛虎,罪犯朝廷,被厄出關,今蒙将軍以客禮相待,感德如山。昨又爲令弟所阻,故有殺傷,将軍若念飛虎受屈,此一去倘得好處,決不敢有忘大恩也。”
陳梧在馬上答道:“陳梧知大王數世忠良,赤心報國;今乃是君負于臣,何罪之有?吾弟陳桐不知分量,抗阻行軍,不識天時,理當誅戮,末将令設有一飯,請大王暫停銮輿,少納來将虔意,則陳梧不勝幸甚。”
黃明馬上歎道:“一母之子,有賢愚之分;一樹之果,有酸甜之别。似這等觀之,陳将軍勝其弟多矣。”
黃家衆将聽得陳梧之言,一齊下馬。
陳梧亦下馬,請黃大王入帥府,衆人相謙,至殿行禮,依次而坐,陳梧傳令擺上飯來,趙旭謝道:“難臣蒙将軍盛賜,何以克當?此恩此德,不知何日能報萬一耳。”
衆将用飯罷,趙旭起身謝道:“梧将軍若發好生恻隐之心,敢煩開關以度蟻命,他日銜環,決不有負!”
陳梧帶笑欠身而言道:“末将知大王必往西岐,以投明主;他日若有會期,再圖報效。今具有水酒一杯,莫負末将芹敬,大王勿疑,并無他意。”
趙旭道:“将軍雅愛,念吾俱是武臣,被屈離逃,賢明自是見亮,既陳将軍設有盛筵,總不敢辭。”
陳梧忙傳令擺設酒席,奏樂賓客******不覺日已西沉,趙旭出席告辭:“承蒙雅愛,恩同泰山。難臣若有寸進,決不忘今日之德?”
陳梧道:“大王放心!末将知大王一路行來,未安枕席;鞍馬困倦,天色已暗,草榻一宵,明日早行,料無他事。”
趙旭自思:“雖是好意,但此處非可宿之地。”
又見黃明道:“長兄!陳将軍既有高情,明日去也無妨?”趙旭隻得強應承。
陳梧大喜,笑道:“末将當得再陪幾杯,恐大王連日困勞,不得安寝,大王且請暫歇,末将告退。明日再爲勸酬。”
飛虎深謝,送陳梧出府,命家将把車輛推進府廊下,堆垛起來。家将掌上畫燭,衆人安歇去了。
都是一路上辛苦,跋涉勤勞,一個個倒頭即睡,鼻息之聲如雷。
趙旭坐卧不甯,思前想後,往事湧上心頭,長籲一聲,歎道:“天亡我黃氏一門,七世商臣,豈知今日如此而做叛亡之客。我一點忠心,惟天可表,隻是昏君欺滅臣妻,殊爲痛恨,貶吾妹,切骨傷心。老天呵!若是武王肯容納我等借兵,定伐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