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多日來都在忙碌,實在是事情頗多。就沒有時間進後院看看。
今兒得閑了,才想起去後院。
正院裏,福晉道:“聽聞出了事,可吓死臣妾了。也沒有爺的消息。皇阿瑪好些了吧?”
“無事,府裏可好?”弘晝喝了茶,問道。
“好,隻是……年氏那,爺還是去看看吧,她也是有身子的人,那麽熬着,也不是個事,您好歹去看一眼。”
年氏如今有六個月的身子了。
“她怎麽了?年家的事又不與她相幹。”弘晝皺眉。
“我也是如此勸,她着實膽小,又這麽些時候不見爺,難免會瞎想,爺還是去看看吧,不說别的,她還懷着孩子呢。”
福晉擔憂道。她可不想年氏的孩子有個好歹。
“那爺去看看吧。”弘晝起身道。
到了年氏這裏,弘晝就覺得氣氛不對勁,奴才們見了他都是戰戰兢兢的樣子。
“你們主子呢?”弘晝皺眉問道。
“回主子爺的話,主子睡着呢。”貼身的奴婢小聲道。
弘晝便沒再問,徑自走進屋。
年氏肚子凸起睡她黃花梨榻上,整個人像是脫水了一般,幹瘦,憔悴,倒是顯得肚子格外的大。
“将這裏的奴才都給爺拖下去打!如何就把主子伺候成這樣!?”弘晝一看就來氣。
年氏進府以來,已經養的白胖了,有孕之後,更是胖胖的,弘晝見了就喜歡,如今才一月多不見,就成了這幅模樣,叫他怎麽不氣。
“爺。”年氏艱難的站起來,福身。
弘晝生氣,就不想理她。
年氏站起身,悲涼的眼神看向弘晝,卻不說話。
年家出嫁的女兒都死了,她如何躲得過?
隻是……這孩子,孩子……
年氏摸着肚子,豆大的淚珠兒落在肚子上。
“藥拿進來!”弘晝在離開正院的時候,福晉就把這幾日都給年氏送的安胎藥叫人拿食盒裝了,一并叫他帶着。
這會子奴才拿來藥,弘晝親自端着走近塌邊。
年氏驚恐的看着弘晝手中那白瓷碗,藥汁還冒着熱氣,她抱着肚子,瞪大眼一步一步往後退,搖着頭:“不要,不要,求你……”
弘晝站定,皺眉:“還不喝藥?要作死麽?”
“求你了爺,我不要喝,不要喝……”年氏跪倒哭着道。
弘晝氣急了,她是不想要孩子了麽?
“年氏!”弘晝大叫一聲。“喝藥!”
年氏哭的幾乎抽過去:“求你了,求你了,我……我知道我該死,我該死,可是這孩子沒錯啊,求你了爺,叫我生下他,給誰養着都好,哪怕送人都好啊,求你了求你了……”
弘晝一愣,她這是想哪裏去了?
“年氏,你起來。”弘晝耐着性子道。
年氏此時驚恐占據了理智,她膝行幾步,緊緊抱着弘晝的腿:“爺,求你了,我隻求生下孩子,我求你了爺,生下他,爺賜我毒藥都好啊,爺……”
弘晝連日勞累,本就煩躁。見着年氏消瘦至此,就怒氣勃發了。
這會子她還要誤解,弘晝一生氣,就将那藥碗砸了,褐色的藥汁散發着藥味彌漫在屋裏。
年氏一愣,擡頭看着弘晝,他不給自己喝藥了麽?
弘晝低頭,捏住年氏的下巴:“你太令爺失望了?你進府以來,爺對你如何?嗯?”上揚的聲調無不顯示他此時的怒氣。
“我……爺……”年氏無言以對。
“那碗,是福晉特地給你熬得補胎藥,不是你以爲的堕胎藥。”弘晝一字一字說的清楚。說完就甩開了年氏,大步的往外走去。
年氏不知道忽然間怎麽就開竅了。
别的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有一句話,在她腦海裏響徹。
‘此時要是叫三爺走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再來。’
她瘋了似得爬起來,也不顧手被瓷碗碎片劃破,沖上去就拉着弘晝的胳膊:“爺,你别走,你别走……”
弘晝見她雪白的手上鮮紅的雪,染在自己寶藍色的袍子上,像是暗夜裏開出的一朵薔薇。
“拉爺作甚?你不是自己有心思?不肯信爺的?”弘晝沒不推開她,隻是言語冷淡。
“我……我……爺回京這麽久,都不曾來一回,我……我怕啊……爺别走。。”年氏的手更緊的抓着弘晝的胳膊,半分也不肯松開,像是抓着惟一的救贖一般。
弘晝看她手上的血一直流,碩大的肚子顯得更加突兀了。整個人可憐的很。
心裏歎息,回身握住她得手:“松開。”
年氏比方才還要驚恐,她搖頭死死的抓住:“不要,不要,爺不要走,我放開了爺就再也不會來了。”
弘晝失笑,總算還不是太蠢,方才真想走了再也不來的。
“松開,手流血了,爺不走了。”
年氏看着他帶笑的眼睛,猶豫着不敢松手。
弘晝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臉:“還不松開?”
年氏臉頰一痛,心卻稍微安定了些,一點點的松開手。
“瞧瞧你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了?爺回京忙的睡覺的空都沒有,顧得上來看你?”弘晝牽着她走近塌邊按着她坐下。
年氏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一直一直追着弘晝的眼睛看。
他眼裏有心疼,責備,憐惜,沒有厭惡。
“看什麽,傻了?手不疼?”弘晝黑臉道。
“爺,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爺……”年氏低頭,淚珠子又止不住滾出來。
弘晝歎口氣,罷了,一家子獲罪,她怕也是情理之中。抱着她避開肚子道:“别哭了,你記得你進府那一日,爺說了什麽?”
“爺……爺說隻要我……我忘記年家……隻記得……記得是爺的側福晉……”年氏哭的抽抽噎噎的說出來。
“既然記得,還把自己搞的這麽憔悴,就該打。你家裏獲罪,你心裏難過是人之常情,可是你不能難過。一來你有孕,你得爲孩子着想。二來,自打你進府,就是皇家的側福晉,入了宗蝶的。不再是年家女子。知道麽?”
“知道,我不敢了,爺别走。”年氏好不容易止住點哭聲,緊緊揪着弘晝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