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兵儀式之後是狂歡的宴會,所以,聯邦号内陷入了某種程度上的秩序混亂。不過在下級軍人可以縱情放松的時刻,鳳輕吟接到了來自魯路的邀請,參與了與自由同盟高級将官的會面。
聯邦号的會議室裝飾簡潔而且充滿了鉛灰色調,曾經的中将參謀長帶着他的少校侍從官平靜的等待着。中将明白如今的炎黃人不需要,用踐踏敵人尊嚴的行爲,來激發人民的勇氣。盡管如此,盡管發生戰争的兩國已經宣布和平,可身爲高級将領的尊嚴早在選擇投降的時候便岌岌可危。
盡管隻有短短兩個星期的接觸,卻足夠這位艾瑪-米瑪塔爾混血種充分的認識,聯邦海軍的大提督在炎黃人心中是何等地位。聰明睿智的政客性格遠超過軍人剛毅正直的中将,自然不會輕易觸碰炎黃人的敏感神經。
于是在看到身着禮服的衆多聯邦軍人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齊格飛中将便主動站了起來,以不卑不亢的姿态等待對方的到來。
“數日不見,閣下神采依舊。”魯路作爲主人率先開始虛僞的客套。
從客位上站起來的齊格飛中将并不介意會面者的變化,他按照軍人的傳統向着上級軍銜的魯路敬禮。魯路很随意的擡手回禮,然後嚴肅而認真的正式爲雙方介紹道:“我身邊的這位是鳳輕吟二級上将。而這位是南方軍團的齊格飛參謀長。”
對于鳳輕吟二級上将這樣的介紹,曾經是敵對一方的齊格飛心底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注解便是:第七艦隊的大提督,那個狡詐的妖狐。
盡管自由同盟的軍事系統并不合格,但是至少在戰前依舊通過某些領域的交流,充分的獲取了敵對一方的所有情報。鳳輕吟此人的一切信息都屬于必須了解的等級,所以,戰前的齊格飛和他的一大群同僚都自認爲一切盡在掌握。
因爲最頂級世家的身份背景,所以輕狂嚣張的藐視上級,而無視紀律與命令的投訴更是充斥着這個人的全部信息。這應該是一個驕橫野蠻,不懂和善謙遜是怎麽樣重要的聰明的蠢貨。
甚至在得到鳳輕吟成爲集群司令官的消息,知道對方成爲自己需要應付的對手的時候,齊格飛中将依舊有着對人性掌握的自信。
戰術奇詭不重要,因爲兵力足夠多。作戰意志頑強也不重要,因爲手中的兵力足夠多。更重要的是,雙方的初戰,炎黃人的大軍在這位驕橫的将軍帶領下,一腳踏進設好的陷阱之中。已經被抓住弱點的敵人而已,勝利觸手可及。
然後,然後就是在滿頭霧水之中輸了個幹淨。直到第三軍團在絕望中投降,齊格飛才從幻象中清醒過來。那個人的确可以用輕狂和驕橫來形容,但是作爲将領的注腳正如其綽号那樣,是狡詐。
齊格飛知道,他和他的同僚最大的錯誤就是忽略了前提,在從種種表現中分析出來的性格隻是次要的,最爲重要的,也是一切的前提:鳳輕吟是聯邦海軍僅有數十位的大提督之一。
炎黃人的社會環境使得聯邦擁有獨特的職業軍人文化,那的确不是沒有參與其中的外人所能理解的。因爲每一個炎黃人都明白,維護公平需要付出。一切看似來自傳統和慣性,但在實際上卻是理智思考後選擇的生存方式。
自由同盟的人們并不是不懂付出,隻是他們能看到太多不需要付出很多的,所謂“捷徑”,不斷追逐捷徑,導緻整個國家在不斷向深淵靠攏。懊悔不已的齊格飛知道,自己并沒有繼續在後悔中痛苦的資格。更清楚今天的會面将會決定未來的齊格飛,努力讓自己全身上下都透出輕松與和煦的氣息。
“在這個小小的慶祝儀式之後,這支忠誠勇敢的艦隊即将離開邊境。這對閣下心愛的祖國來說,應該是一個值得振奮的好消息。”可以用悠長繁複的語調說話的魯路,就像是艾瑪帝國的開明貴族一般,高高在上又漫不經心的态度。
自由與公正,不過是統治階級用來糊弄的口号罷了。畢竟,聯邦内部的等級分明得的程度,已經到了連外人看了,也會發自内心的感到冰冷。齊格飛端起茶杯淺淺小酌,任由苦澀與回甘充滿口腔:“與閣下的每一次會面,都是不斷在改變我對炎黃人的認知。”
前自由同盟軍南方軍團參謀長齊格飛中将,盡管這位被剝奪了族名的中将閣下,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在第一線,卻依舊獲得了炎黃人給予的對等待遇。他與确認戰敗之後選擇自殺的那些前線指揮官不一樣的,這位完完全全的文職軍官,決定爲了那十億投降的克隆人主動走進聯邦海軍的戰俘營。
“聖人一般的理想與行動力。不過,數量龐大的智慧生命中,偶爾會出現這種超出一般常識的存在,這并不奇怪。”如此的想着的隼,視線在魯路的背影上略作停留。在主人面前收斂爪牙的隼,正将自己僞裝成一位完美的副官。
但是隼并不知道,讓齊格飛對炎黃聯邦的理念産生了懷疑的,正是自己這個看上去完美的副官。相比起高高在上的大提督,這個副官才是齊格飛這段時間接觸得最多的炎黃人,包括看守在内沒有之一的最多。
目中無人、驕橫自大,那個女軍官的舉止完,全符合齊格飛一直以來對炎黃人的印象。可是當這個副官與她的上級同時出現的,齊格飛看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樣子,不苟言笑,嚴肅又穩重。
并不是不理解,人類本來就存在多面性。隻是齊格飛不能理解的是,怎麽會有人将傲慢與卑微結合自如。已經習慣于分析身邊所有人類事務的參謀長,在不知不覺之間陷入了一個專門爲他設置的陷坑之中。
魯路不知道自己的副官大人,給自己眼前的這位客人提供了多少信息,但魯路明白的是,齊格飛或許有着高尚的人格,卻永遠隻有身爲自由同盟人的立場和觀念。所以,魯路滿足了齊格飛的願望,讓他見到了想要見到的,攻防戰争期間吉勒西斯集群的司令官。
就讓這個自認尊重傳統的老派軍官,被另一個老派的軍官來解決吧。魯路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鳳輕吟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齊格飛敬畏的對象,反倒是魯路這位副司令官,就像是所有的副手一樣,被司令官大人的光芒徹底遮掩住了。
齊格飛這位經曆戰争考驗的将領已經認識到了,自由同盟輸給炎黃聯邦的真正原因。不是什麽物資生産不足,炎黃聯邦在戰争初期就丢了七成的工業基地。不是什麽派系鬥争,聯邦海軍的不同派系之間同樣錯綜複雜。
自由同盟缺乏的是完整的國家軍事體系,自由同盟沒有軍事院校大規模量産軍官,士兵的訓練要求也并不是同樣的體系。由于自由商業理念和派系格局,國家沒有建立起統一的預備役體系。盡管商人本性能讓企業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戰時生産,軍人也可以在戰争中學會戰鬥,但是,炎黃人沒有給他們那麽多的時間去适應戰争。
魯路冷豔旁觀着那兩人的交談,關于齊格飛中将那個由自由同盟派遣學員進入各大軍校學習,然後回到自由同盟後自行建立軍校的想法,魯路隻能給予狂妄而且愚蠢的評價。
各大帝國的軍事院校當然是對外開放的,然而招收的名額始終有限。至少,相對于聯邦軍校每年招收的數千萬學員來說,數百人的外國留學研修生名額太少了。畢竟帝國級别的軍事體系,僅僅是主要架構就需要數億人維持。
由于各國并不會毫無保留的幫助一個同樣有潛力的國家進行軍事建設,所以,齊格飛中将就将腦筋動到了被俘獲的克隆人身上。
出于聯邦法律的規定,在戰場上被俘的克隆人,得到了他們在自由同盟軍中得不到的基本人權尊重。在戰後的現在,按照和約規定,這十多億幸運兒将會留在聯邦。在将來也可以按照自願原則,選擇回到自由同盟。也就是說,這批俘虜有進入軍校的機會,并且得到毫無保留的教授。
“的确,聯邦有克隆人相關的法律。”鳳輕吟微笑着承認了,并且強調了齊格飛中将想要知道的消息。“我炎黃聯邦承認克隆人的公民權,自然,克隆人也有報考軍事院校的權利。”
齊格飛的眼神專注,他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并不是高估了炎黃聯邦的節操,而是就算炎黃聯邦人爲設置透明天花闆,也總比每年隻有幾十人得到進修名額的現狀多出幾百倍的機會。
真的有人認爲,在品位到自由的滋味之後,還願意回到被奴役的籠子裏。這麽想着的鳳輕吟笑容不變,沒有更加燦爛,也沒有參雜看透妄想的同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