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術地圖上,紅色的标記不斷發出光芒。在意料之外的地點,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呢。海麗安靜的聽着通訊中傳出的歡呼之聲,然後動動手指,命令早就待命的預備隊出擊。
“我還以爲會耽誤更久的時間。”海麗聳聳肩,對于眼前的敵人,不是她看不上眼,而是敵人确實太過于稚嫩。如果說在吉勒西斯星域面對的敵人還能給出“除開勇氣之外,别無長處”的評語。那麽現在面對的這些,甚至沒有拿起武器的資格。
或許是因爲聯邦軍的攻擊來得太突然,這些自動工廠生産加急生産出來的産品,常常在戰鬥中自行崩潰。而在那些隐于幕後的技術人員發現殘次品帶給敵人的威脅更大之後,他們刻意打亂了生産程序,以制造更多的殘次品。
幾次發生在前線的意外之後,海麗當然的收到了相關的消息。于是這個淡漠的軍人,在不自覺間怒氣滿溢。
戰士有戰士的尊嚴,戰士可以接受必死的命令,但絕不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對于海麗來說,此時戰場上發生的,便是最不可饒恕的錯誤。即便是發生在敵對一方的身上,海麗依舊會那些事情感到憤怒與悲傷。
擁有這種類似與兔死狐悲的情感,正說明海麗依舊是一位戰士,這與她的學識、官銜,乃至多年積累的指揮能力毫無關系。
而與那嬌弱的外表完全不同的是,海麗的的确确是一位具有炎黃傳統風度的戰士,她忠誠、勇敢,亦甘願奉獻和犧牲。所以,即便她已經以上校軍銜官至軍團長,她也依舊是戰士遠多于是一位軍官。
盡管是在一個頑固的死腦筋領導下,克隆人卻僅僅隻有少數人才如此不知變通,他們已經成長爲今日作戰的主力。于是,有炎黃聯邦的軍用克隆人對那些自由同盟出身的克隆人送上了憐憫的目光。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奇妙的發展。
盡管海麗依舊缺乏展露情緒的能力,但是這并不會影響克隆人們從海麗身上學會何謂情緒。此刻戰場上的聯邦軍人與海麗同樣是憤怒的,并非出于對敵人的憎恨,而是他們感受到了戰士尊嚴遭到冒犯的憤怒。
當陸戰隊結束任務,從一堆廢墟中返回飛翔号的時候,海麗見到了穿着藍色制服的艦員。
藍制服的艦員對着剛剛從戰場上歸來的海麗擡手行禮,同時表達來意:“上校,提督請您稍後至休息室。”
正在清點武器裝備的海麗微不可查的全身緊繃,過了幾秒之後才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就在海麗将艦員送走之後,幾個已經進化爲兵痞的灰鼠圍了過來。不過在他們弄出事故之前,海麗就揮手讓他們散開各幹各的。
海麗很清楚,作爲聯邦号的陸戰隊部隊,飛翔号的主人是沒有權利就任務進度問題進行處罰的。可要是海麗的人在飛翔号内鬧事就完全不一樣了,在船舶航行中,提督和艦長天然擁有艦内事務的最高裁判權。
盡管戰後還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但是海麗卻也不能讓鳳一舞久等。雖說是觐見上官,不過陸戰隊可沒有艦隊方面那種貴族矯情。海麗隻需要換下作戰用的戰鬥防護服,給迷彩服配上指揮官的金色绶帶與勳略之後,就是一身相對而言正式的服裝了。
鳳一舞從聽到前方的部下報告時,就一直在等着海麗給一個解釋。然而并沒有,對方拼着抗命不遵的名聲,幹出了一些不好收拾的破事兒。于是鳳一舞也就隻能讓屬下在對方回來之後,立刻叫到休息室打算好好聊一聊。
結果,鳳一舞看着眼前這個面上毫無會改之色的校官,臉上挂起了無可奈何:“我看了報告,你在上面說,沒有捕獲到技術員。”
海麗利索的承認:“是的。”
連個表示遺憾的表情都沒有啊。鳳一舞換了一個姿勢,雙手交疊墊在下巴上,那仿佛俯視的眼神,讓海麗沒來由的覺得緊張。
“我不認爲那些廢物白袍子會有這麽強烈的抵抗意識。”
大多數的科學工作者都是穿着的白色外袍,所以偶爾也會有人用“白袍”代稱技術人員。雖然說也不是沒有例外,但是在普遍的認知中,研究員是沒有戰鬥人員那麽有戰鬥精神的。
更何況,海麗的個人戰鬥力已經是整個炎黃聯邦中的頂端了,作爲一人之力鎮壓一艦的高手,完全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但事實是,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了,軍法處必然會出面進行調查。
鳳一舞之所以覺得頭疼,是因爲她打算在這次事件中護短。海麗作爲聯邦号的成員,理所當然的處于鳳一舞的保護範圍之内。
然而,當事人并沒有配合的意思,海麗即便面對着鳳一舞,也依舊承認了:“在戰線突破之後,我接受了敵方一部分技術人員的投降。也是我在得到技術資料之後,命令部下将其全部擊殺。”
如果換一個人大概就會用,雖然接受了對方提供的協助,但并沒有保證對方的生命安全作爲解釋。有些時候軍法處會認可這類的詭辯。鳳一舞認爲這次的情況可以采取相同策略,唯一的問題是,作爲前線的指揮官,她需要和海麗對一對口供。
但是海麗雖然不認爲自己的決定是錯誤,但同時也不認爲自己的行爲是正确的,她是同樣認真的認爲自己的行爲觸犯軍法。所以,她對鳳一舞這位将軍說道:“我隻是想爲那些人讨一個公道。但因我擅自行動,導緻任務失敗,也全部是我的責任。”
讓一個炎黃人否定自我認知中的正義性,是相當相當困難的事情。或者說,因爲否定自我認知的正義幾乎等于改變自我建立的道德觀念,如海麗這樣的人更是不會願意作出改變。
“我知道那些家夥該死。隻是,至少他們腦子裏的東西是我們需要的。”這麽說的人,正是一向标榜循規蹈矩的鳳一舞。她按着自己突突亂蹦的額角,義正言辭的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最後會弄成這樣。但我想提督是不會拒絕爲你簽署的****令。”
炎黃聯邦的大提督擁有諸多特權,****令便是其中一項與聯邦總統相同的權利。每一位大提督和總統一樣有權利簽署****令,也同樣一旦簽署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否定。而與有任期的總統不同,大提督是可以一直幹到退休的。
魯路的工作範圍的确充斥了太多的殺人放火,而爲了維護部下,魯路已經簽署了很多很多份****令,即便多上一份想來也是不痛不癢。對此,海麗這位隸屬聯邦号陸戰隊的上校其實很清楚,畢竟她也是殺人放火中的一員。
但是聽到鳳一舞這麽說的海麗,還是一下子垮下肩膀,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焉了。比起軍法處可能給予的降職甚至管押,向魯路解釋爲什麽沒有完成任務,更加讓海麗感到畏懼。
海麗這樣一位幾乎與魯路沒有什麽接觸的軍人,對魯路抱有的竟然是面對家長的敬畏之心。鳳一舞眼神微妙的看着對方,有些難以理解,海麗距離魯路應該是很遠的,遠到不足以看清楚魯路這個人。
大提督立于整個聯邦的至高之巅,在大提督之下的所有人,對大提督們崇拜與敬畏都是理所當然的。在過去的無數年裏,大提督都是炎黃人崇拜與敬畏的對象,而對大多數炎黃人來說,敬畏與崇拜并不會影響他們想要超越對方的理想和目标。
而海麗所表現出來的更像是親近,一種不由自主,發自内心的親近之意。想到這裏,鳳一舞露出一抹笑意,不是那種常常挂在臉上的禮貌型笑容,而是真切的,應幸災樂禍的笑。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隻能封存卷宗。把一切交給你的上級來處理,相信軍法處不會介意艦隊方面内部處理。”鳳一舞假做咳嗽,用手捂着嘴角以免洩露情緒。“我還可以幫你約定觐見提督的時間。”
海麗原本有些焉搭搭的,可聽了鳳一舞的話反而擡起頭,神情惶恐的想要阻止。但是,“不要”的音節并沒有發出,隻是張開嘴,哆嗦了一下又縮回去了。海麗想起對面的人是什麽身份,對方想要做的事情,她沒資格阻止。
“其實你并不是害怕可能的懲罰,你隻是害怕自己的行爲影響了提督的謀劃。”鳳一舞很放松的表示,隻要不作爲敵人,魯路幾乎不會刻意針對誰。但是這一切都是有一個前提的,那就是不要成爲路上的絆腳石。
海麗作爲特勤艦隊的一員,她天然不會成爲魯路的敵人。這是最大的幸運,當然也可能是一種不幸。
“是的。我并不是内疚于下令殺死那些人。”海麗直白的說道。“鳳一舞閣下,作爲聯邦号的前任艦長,您是了解我們的任務流程的。”
鳳一舞點點頭:“是的,不可說,不可記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