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摸了摸下巴,有些可惜這裏竟然不是源泉之域,否則到時可以在艦隊内部論壇刷新一下攻略時間。不過隼也清楚,自己現在帶領的可是第七艦隊抽調來的菜鳥,才不會明白特勤艦隊内部那些格外獨特的興趣愛好。
“很好,接下來進行善後流程,星艦方面依舊保持戰備狀态。在後勤支持上來之前,讓總務官調集人手先行封存所有物資儲備站。外牆損傷部分讓技術士官立即進行應急維護。然後是,俘虜人員的鑒别工作交給……呃,這個還是我來。”
聽到那個少将如此簡單随意的分配工作,這個聯隊裏的軍官們心情其實是非常複雜的。聯邦海軍本身擁有極其嚴苛的等級制度,不管是上對下,還是下對上,都有着屬于各自階級的禮儀象征。
如同隼那般的随意态度,放在上級的心腹親信面前就是信賴,而放在如今這些人之中,那就是純粹的無視。所以,對隼的話要是再翻譯一次就是很簡單的:你們都是一群蠢貨,所以能幹什麽幹什麽。
第四十六聯隊的軍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去做戰後工作,直到真的接手工作,他們才發現自己的工作量非常微妙。那種正好在能力範圍内,卻又繁雜重複的工作,使得他們不得不放棄一部分休息時間。
若是有特勤艦隊的老鳥在,大概一眼就能看出這份安排中隐晦的意思:大家都忙着正事兒,自然就沒時間去搞七搞八了。
就在一衆海軍軍官戰戰兢兢地忙着給這處要塞修修補補的時候,隼要面對的卻是這座要塞曾經的指揮官。通常而言,在一支軍隊之中,負責扼守全軍退路的軍官,所代表的便是這支軍隊的忠誠與犧牲。
正是因爲所有人都有如此認知,隼才會出現在這位上校的面前。她想要了解的并不是軍事機密這種淺薄的信息,而是自由同盟軍這支軍隊真正的靈魂。于是,柯恩佐上校就成爲情報分析中一個不錯的樣本。
名爲柯恩佐的上校沒有遭到不人道的虐待,炎黃人甚至極有風度的讓他保留了制服和自衛武器。就仿佛這位上校是炎黃人到目前爲止,俘獲到的最爲重要的指揮官一般對待。事實卻并非如此,柯恩佐不過是同盟軍中數萬計的上校之一。
柯恩佐上校并不認識眼前的人,隻是從她的戰鬥服上識别出來人的階級。他在意識到眼前站着一位将軍的時候,慌忙中站起來對隼行軍禮,以一位上校的身份向一位少将緻敬:“将軍閣下,祝您榮耀永存。”
聽着來自敵軍指揮官的敬語,隼的心情其實挺複雜的,畢竟這位同盟軍上校是她那無數功勳中第一份可以公開的戰功。于是在嘴角挂起一點點角度,心情大好的對敵人說一句大實話:“我爲聯邦服務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句話。”
柯恩佐上校聽到這句話,整個臉都有些扭曲。大概将隼的話理解爲自己成爲第一個戰果什麽的。于是他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隼的軍銜,然後又回憶了聯邦海軍的軍銜列表。然而,隼是不是真正的将軍,都不會影響柯恩佐上校已經成爲俘虜的事實。
因爲怒意滿溢而不自覺瞪大眼睛,就像是真的受到了什麽傷害一樣的:“将軍閣下是在侮辱我的尊嚴嗎?”
“并沒有,我隻是實話實說。”相比起對方的盛怒,隼隻是從容而又平靜的強調自己的立場。因爲那真的是事實,在隼的經曆中,往往隻有死去的人,死者當然不會說話。
“請坐吧,柯恩佐上校。你有一個有趣的姓氏,比起米瑪塔爾,柯恩佐更像是艾瑪的姓氏。”盡管隼以此爲談話的開端,但并不是真的因爲柯恩佐和柯埃佐隻是一個音的區别,而是因爲柯恩佐氏族在自由同盟内部屬于中立的第三派系。當然,這一點隼不會告訴這位小小的上校,而這位上校之前的舉動也說明了這個氏族的立場。
對于這麽柔和的開局,不管是當事人還是一牆之隔的旁觀者,全都産生了幾分驚訝。柯恩佐上校驚訝的是,在這殘酷的戰場上,居然有人會有研究别人姓氏發音的閑情逸緻。“那并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柯恩佐在兩百年之前,還是柯埃佐的附庸。柯恩佐這個姓氏自然是來自曾經的主人。”
柯恩佐頓了頓,然後看着對方沒有絲毫變化的神情,無奈的聳聳肩:“我的先祖依靠出賣同族,獲得了主人的恩賜,他們是附庸而不是奴隸。然後又在主人最虛弱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背叛主人的信任。不過,憎恨背叛的炎黃人大概不會理解我們的行爲。”
“真奇怪,你難道不知道地球後裔有一句話‘沒有永遠的忠誠,忠誠隻是因爲背叛的籌碼不夠。’你的先祖們所做的不過是爲了生存,沒什麽不可理解的。”隼并不覺得自己不能理解柯恩佐的選擇,至少對于隼個人來說是這樣。
“生存?”柯恩佐的臉上不可抑制的浮現出譏諷的神情,與其他的米瑪塔爾人莫名其妙的自卑或者自大不同,這位上校看起來對自身有着清醒的認識。“在我個人看來,我們有更好的生存方式,就像是圖爾克。”
但是柯恩佐們卻沒有選擇圖爾克的方式,圖爾克爲了反抗異族統治而流浪上千年,最後在即将滅亡時選擇了融入炎黃人的社會體系中。某種意義上來說,更早适應了艾瑪社會的柯恩佐比圖爾克更懂得如何适應變化的社會。當然這數百年的時間裏柯恩佐到底生活得如何,隻有柯恩佐的人才知道。
所以,立志從軍的柯恩佐上校對自己先祖們的選擇感到羞恥,可更糟糕的是那宛如詛咒一般的血脈,讓上校在面對生死抉擇的時候徹底爆發出來。他命令部下抵抗的勇敢,他奮鬥在前線的熱血,一切一切的行動其初衷,卻與他的先祖曾經做過的别無二緻。
柯恩佐上校隻是将那一切視爲自己的籌碼,可惜的是柯恩佐的這些小心思,在隼的眼裏暴露無遺。畢竟隼從事的是以背叛爲慣例的職業,這種程度的反複無常不需要慎重對待,而她需要的應對方式完全可以用信手拈來形容的輕松惬意。
所以,看上去是柯恩佐更奇怪對方這一切行爲的目的,畢竟兩人間的對話看起來不像是審訊,反而是兩個無聊之人在漫無目的的扯淡。沒有想象中的暴力審訊,這讓已經做好準備的柯恩佐有些不适。
原本他還想在這個炎黃人高層面前展現出自己的堅貞不屈什麽的。一般來說,軍人更喜歡擁有堅定意志的同類。這在大多數人心裏,大約就是相互欣賞,又或者相互保持敬意的屬于軍人的交流方式。
然而不幸的是,柯恩佐上校的交流對象是隼。忠誠、堅定、無畏,隼的确擁有這一切特質,卻唯獨沒有軍人手染敵血後的榮耀感。隼看到的是剝去這份榮耀感之後,柯恩佐作出這種種選擇時的真實想法。
“我不需要你供述什麽軍事機密。”隼冷淡以對打消了柯恩佐的私心雜念,隻是她的視線卻偏移到房間裏特意突出的監控攝像機處。隼從來沒有過的确認某個事實,機械永遠比人類忠誠,隻要能控制機械,機械就會誠實的展現一切。
所以這座要塞曾經擁有過什麽樣的信息,都已經被索拉強行翻找了出來,完全比柯恩佐這位指揮官知道的還要多。唯一可惜的是,柯恩佐上校已經對同盟軍總部發出了自己遭到攻擊的報告。
柯恩佐上校對于之後的戰鬥已經沒有額外的益處,而不能以取得的密碼樣本獲得更多利益,這是隼唯一感到遺憾的地方。
“同盟軍現在的心态我很清楚,三大派系與三大軍團的關系如何,聯邦情報部門收集的信息甚至遠超你個人的了解範疇。”
柯恩佐上校的臉上隻剩下苦澀,因爲他知道那是事實。那不是當然的麽,自由同盟雖然看上去是收到資本控制的國度,可面對宇宙時代帝國級别的勢力,十大财團也僅僅是控制命脈,而不能做到絕對的控制。
原本作爲緩沖區存在的自由同盟,擁有的一切武力不過是其他幾個國家允許的範圍,沒有人懷疑自由同盟會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事實上,就算占據了炎黃聯邦的重工業區——溫格星域東部星區,那又如何。
在炎黃人首府防禦圈輻射範圍内的工業區,自由同盟又能讓多少人安心的工作。那個失去了全部炎黃人的東部星區,沒有了受到高等教育的技術工人,同盟又需要動員多少人力才能将工業能力恢複到戰争之前。
可是在戰争之前,沒有人在意這些,上面的大人物想要的隻是重工業區,隻是在突襲中重創聯邦海軍,隻是讓想要确認自己的武力達到了什麽程度。至于會有多少人死亡,這不在他們關心的範圍内。至于炎黃人的反應,也不需要關心,不就是戰争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