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如隼并不是騎士一樣,魯路的想法也異于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軍人。魯路并不崇尚正面戰鬥,盡管他同樣擅長大艦隊正面對抗。
在聯邦與銀河帝國發生實質性的沖突之前,魯路便切斷了星艦軍,準确的說是第八十三戰隊的後援。銀河帝國源泉遠征軍的指揮官,同樣背景深厚的摩根将軍顯然不希望來自帝都的同僚在他的地盤獲取太多的軍功。
源泉中央區域的戰鬥變得詭秘莫測起來,高歌猛進的聯邦第一零四艦隊突然停止攻擊。早就被三國海軍欺負得神魂未定的米瑪塔爾共和艦隊方面自然是驚疑萬分,小心翼翼的鞏固一切他們認爲重要的地帶。而事實卻是,爲了回到本土參戰,包括第一零四艦隊在内的聯邦源泉方面軍隻留下了勉強防守的兵力,主力艦隊則向着源泉東部移動,并在沿途不斷收攏新組建的克隆人艦隊。
理所當然的,各個分艦隊的回航路線,正好有與某個執行特殊任務的分隊有所重合。這算是魯路一舉多得的算計,而兩位分屬不同國家的高級将官甚至沒有進行交流,便心照不宣的相互配合起來,也算是地球後裔們在宇宙時代的常規行爲。
此刻的陸森準将正在糾結他的裝甲修複系統,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在主炮數量上居于劣勢的萬王寶座級戰列艦就已經落入下風,偏偏最重要的裝甲修複系統還不幸的失去了四分之一的性能。而成功指揮戰機部隊突破戰列艦防禦圈的隼,現在也不得不面對敵人在星艦内部的層層阻截。
誠然,星艦軍在戰場的絕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得拙劣,可是作爲一個與聯邦在邊境進行長達百年之久拉鋸戰的國度,他們的軍隊絕不像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如同小醜。對于炎黃聯邦的軍人而言,星艦軍是一個在戰場上總是敗多勝少的軍隊,但同時,聯邦海軍也不曾長久的占領一個星艦軍轄下的星系。更何況,在星艦軍的保護下,銀河帝國的疆域一直在擴大。
當喬治将軍将所有的非戰鬥人員撤離星艦之後,剩下的軍人便以整個星艦作爲戰場。他們布置了數道防線,每一道防線面對聯邦軍的攻擊都近乎一觸即潰,可是,當聯邦的軍人越過那道防線之後,他們同樣驚愕的發現,眼前還有另一道同樣一觸即潰的防線。
艦内戰鬥進行到第三十分鍾的時候,抓狂的已經不是負責每一次攻擊的士兵了,就連隼這個事實上的指揮官也感到了焦躁。
與炎黃人習慣以數十年時光磨砺技藝的傳統不同,銀河帝國的人們更喜歡在成年之後直接進行生體改造,在強化藥劑的幫助下獲得強大的力量。同樣是地球後裔,銀河帝國也有其傳統教育,炎黃聯邦也會在必要的時候使用強化藥劑,雙方都不會太過迂腐,隻是各有所長罷了。
正是因爲兩個國家的軍人在個體實力上相差無幾,所以兩國的軍人在戰場上的表現出的截然不同才讓宇宙的各國大開眼界。
隼因爲職業習慣,不得不在短暫的焦慮之後冷靜下來,順便習慣性的一記手刀,将身邊陷入躁動的作戰副官鎮壓了。
“陸戰隊和航空兵交替掩護,攻擊前進。讓突入的技師破壞所有的能量管道。”如果可能,隼也是希望能弄到一艘完整的戰列艦,銀河帝國與炎黃聯邦的起源決定他們有着相同的技術體系,所以,一艘完好的銀白戰列艦,對聯邦星艦的改進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聯邦方面的調整很快影響到了星艦軍的防禦工作。喬治将軍在幾分鍾後就察覺了,随即無奈的放棄了掙紮,他從聯邦軍登入的時候就明白這艘船的命運。但是喬治并不在意,畢竟他想要的隻是時間。出于各種各樣的考慮,喬治最後還是決定用一艘戰列艦換來任務的成功。
作爲決定這場戰鬥勝負的指揮官,喬治将軍表現出了屬于軍人的決斷。可惜的是,面對聯邦軍如同潮水一般的攻擊,帝國星艦軍的士兵在不斷的敗退中喪失了勇氣。最初的外置裝甲緩沖區,近萬軍人的纏鬥在半個小時裏造成了數千傷亡。
有聯邦人的,也有帝國人的。
在臨時的指揮所裏,隼可以平靜的看着戰術地圖,卻不敢看那左下角不停變動的傷亡數字。
兩小時之後,炎黃人距離勝利的大門隻有一步之遙,動力艙已經被控制,隻剩下星艦的核心所在,艦橋,也就是指揮艙。沖在前面的隊伍已經在中央通道上全速前進,他們與指揮艙隻隔着一道大門,三層裝甲。
“緊急撤離,二号艦在三分鍾後展開炮擊。”作爲指揮用的戰列艦特有的備用司令室裏,喬治将軍露出了輕蔑的笑,義無反顧的按下了重重設置下的紅色按鈕。那個幾乎不會有用的第二套指揮設施被強力的投射裝置抛離了艦體,剛剛脫離戰列艦龐大的身影,早早準備的銀白色救援船隻用牽引光束捕獲了這些大大小小的逃生艙。
當整個星艦都響起刺耳的尖嘯,暗紅的光芒轉爲怪異的淡藍色時,正在戰鬥的雙方全都停下了各自的行動。這裏要說,雖然各國的軍事制度不一,但是炎黃聯邦畢竟是從銀河帝國獨立出來的,即便是數百年之後的現在,兩國海軍依舊有着許許多多的相同。
比如離艦信号,也比如說,一個将軍最後的選擇。
“全體注意,緊急脫離。”
吳複業站在通道中央,有些吃驚的轉過頭看着隼。頭盔裏内置的通信頻道亮起的緊急撤離信号在第一時間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盡管上級的命令有些詭異,但是經驗豐富的軍人還是反應過來了。銀河帝國的士兵雖然大多數時候看上去不太靠譜,可是真到拼命的時候,也是格外令人尊敬的。
前線正在交火的士兵們當然收到了來自艦長的命令,可接到命令的士兵們卻分爲了兩類。一種是立刻掉頭就走的士兵,另一種則是打算和敵人來個同歸于盡的。雖說戰鬥中因爲各自的立場而相互拼鬥,理論上不應該存在私仇,但是,士兵們終究是人類。總是有那麽些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仇視着另一部分的軍人。
“所以前邊亂了?”隼偏頭看向自己的臨時副手的方向,眼睛卻毫無焦距。因爲她指揮的是由陸戰隊和喬家子弟混編而成的部隊,在紀律和執行上有着天然缺陷的隊伍。這種程度的混亂終究是發生了,盡管顯得陰暗了一些,但這就是她将部隊混編的用意。
隼在靜默了數秒之後,帶着歎息:“他們現在是軍人。”
那冷酷卻平靜的聲音讓遠在數百萬公裏外的喬葉痛苦的閉上了眼。而陸森卻站在他的身邊,沒有安慰,也沒有嘲笑,隻是平靜的叙述:“睜開眼看着他們的犧牲,這是你的責任,也是我的責任。”
……
有些人死于勇敢,有些人死于懦弱,還有些人死于恐懼。然而,人類的死,還有一種被稱爲無畏的榮譽。
……
魯路在聯邦号見到隼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女性卻穿着情報局的黑色制服,挺直了背脊仿佛用盡全力一般的打出軍禮,那銀白的軍士長臂章滲出的寒芒,再一次讓魯路感覺到了她平靜下的苦澀。
“報告将軍,任務完成。”
“辛苦了。”說着官方語調的魯路平靜的點點頭,就像是他從來不知道,過去那兩周時間裏,鮮血淋漓的時光,哪怕他的手裏正拿着來自統合部的措辭嚴厲的譴責文書。對隼而言,任務就是任務。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又或者是無辜的人,誰都不能阻止她完成既定任務。
“但是,非常遺憾的是,因爲統帥部的命令,我恐怕不能給你更多的休息時間。”魯路的手裏積壓的當然并不僅僅是非法武裝——米瑪塔爾共和國的抗議文件,更多的是從統帥部轉發的,來自東部戰區的軍事通告。“我希望你能幫我調節一下陸軍第七集團軍與陸戰隊的沖突,他們之間的沖突已經影響到艦隊的行動日程了。”
隼認真的辨别了魯路的态度,發現他沒有挂着僞裝一般的笑容,而是以嚴肅的神情表達着某種期待。于是,這個剛剛跨越無數星系,帶走無數生命的死神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認真的回答:“遵從您的意志,将軍。”
聽到隼顯得嚴肅的回答,魯路反而有些不自在的撓着頭說:“那些不聽話的家夥,隻管打趴下就好。”這兩個部隊充斥着滿腦子肌肉的新人,無法無天的新丁是魯路這個“殘廢”的大提督震懾不了的。
這也算是爲了維持克隆人部隊戰鬥力,于是将聯邦号直屬的陸戰隊成員分配到灰鼠部隊帶來的後果。當特勤艦隊失去了聯邦本土的優先補充,艦隊的管理階層出現了嚴重的數量不足。在大部分的有經驗的軍官和士官被抽調之後,那些桀骜不馴的新丁給艦隊的紀律管理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被這種上升到軍種對抗的瑣碎事務困擾的魯路以理所當然的态度,将麻煩丢給了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