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門沒關,自己進來吧。”埃德加笑嘻嘻的說道。最近他的心情很不錯,因爲在最近由他們的報紙,以及正版的《前進報》對化工廠事故的調查掀起的罷工事件已經要獲得階段性的成果了:爲工傷的工人提供适當的補償的立法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了,而且加強化工廠的安全管理的條例也開始醞釀了。總之,自從俾斯麥下台後,工人們的處境明顯在往好的方向走了。這自然讓爲了工人運動奔忙了幾十年的埃德加很是快樂。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埃德加看到德娜走了進來,他立刻就露出了笑臉,朝着德娜說:“嗨,德娜!早上好。啊,我這裏有你艾米莉嬸嬸做的小餅幹,你要不要來幾塊?”在報社裏,這個新來的,擔任臨時記者的小姑娘很是逗人喜愛,她不但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很好,而且,又很有才華,很有本領。老實說,像這樣的女孩子,一般來說可不太容易像她那樣走到支持工人,支持哪些最卑微,最受侮辱受踐踏的人的道路上來的。因爲這實在是一條太艱難的路,而一個像德娜這樣的,條件如此之好的姑娘,完全能夠選擇更容易,也更舒服的路。别的不說,德娜是哥廷根大學的學生,在那所大學裏,,個人素質都很不錯的小夥子。如果說像德娜這樣的姑娘,身後沒有一大票的追求者,那埃德加可是絕對不相信的。因爲他自己也年輕過,當年也幹過半夜裏在心愛的姑娘的窗戶下面彈吉他的事情。而且,就現在,報社裏的幾個年輕的男記者也都明顯的在向着德娜獻殷勤。别的不說,自從德娜來到報社之後,男性記者們的穿著打扮都明顯比以前更用心一些了。至于德娜的能力,在最近對化工廠事故的報道中,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據說正宗的《前進報》已經向德娜發出了邀請……
“謝謝您,埃德加先生。”德娜走到埃德加的辦公桌前,滿臉歉意的對他說,“我很不想破壞您的好心情,但是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帶給您。”
“怎麽了,德娜?”埃德加看到德娜那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趕忙這樣問道。
“我得到了一個對報社不利的消息。”德娜依舊一本正經的說,她的眉毛微微的蹙着,好像很是擔心的樣子。
“什麽消息?難道是政府又準備要查封我們的報紙了?”埃德加這時候倒是發下心來了,笑呵呵的問道。反正他和他的同事們的這家報紙被查封的次數不要太多了,大家都已經很習慣了。甚至于,最近他們的這家報紙都已經連續運營了快一年了,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被查封,這已經讓報社裏的很多老員工都覺得不太習慣了。
“情況可能會比這更嚴重,不僅僅是我們的報紙可能被查封,我們的一些人也可能會被抓到監獄裏去。甚至,有可能會被判處長期甚至是終生苦役。”德娜說。
這個情況可就嚴重了,所以埃德加很是吃了一驚。
“德娜,你是從誰那裏聽說的。這怎麽可能呢?我們最近的報道雖然讓當局很不高興,但是即使現在台上的還是俾斯麥,也不至于說會弄到要把報社裏的人抓進監獄判終生苦役的地步呀。最多最多也就是驅逐和流放了吧。”
“如果隻是因爲我們前一段時間報道的内容,那的确最多也就是查封我們的報紙。”德娜說,“但是如果是爲了這份報道,我覺得,他們完全有理由将我們丢進監獄裏去喂老鼠。”
一邊說,德娜一邊将一疊稿紙放到了埃德加的面前。
埃德加戴上眼鏡,然後拿起那些稿紙細細的讀了起來。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篇新聞稿,和此前他們報道過的事故有關,初一看似乎隻是那個新聞的追蹤報道,但是再往下面看,埃德加的臉色就開始漸漸的改變了。因爲這篇報道中明确的說明了,這些有毒的化學物質的可怕的用途——作爲武器屠殺人類。而且,在這篇報道中,德娜更是用非常科學的非常數字化的方式計算出了,如果将這些東西當做殺人武器使用,所能達到的效率。
“隻需要數十噸的毒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數以萬計的人,甚至将一個大城市化爲死域?這……”埃德加驚疑的睜大了眼睛。
“是的。”德娜說,“這是德意志帝國正在爲世界大戰做準備的關鍵的一步。”
準備世界大戰,這種說法在左翼中并不是新鮮的說法了。尤其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流派中。因爲依據着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在對經濟問題進行分析之後,世界大戰是不可避免的這一結論就已經是又清楚又明白了。現在還活着的恩格斯更是不止一次的預言過可能的世界大戰。不過,這樣規模的戰争,對于大多數的人來說,還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所以,雖然從理論上,這種情況是可能出現的,甚至是必然出現的,但是要讓人們接受,卻并不容易。事實上,即使是在左翼人士内部,很多人也不太相信,真的會發生這樣規模的戰争。至于那些工聯派别的人更是直接指責這種說法是危言聳聽,在他們看來,資本家們難道不知道世界大戰最終可能導緻的災難性後果?他們就不會相互妥協嗎?畢竟,在習慣于妥協的人看來,什麽事情都是有辦法妥協的。
“事實上就我所知,其他國家也很有可能有類似的計劃。即使沒有,也沒什麽。因爲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化工廠都能輕而易舉的生産出與之類似的東西。”德娜回答說,“至少,我就知道,在麥克唐納财團的大實驗室裏,就出現過不少的殺人比殺蟲效率更高的東西。另外,英國人和法國人在這方面也不會太差。這東西的技術難度其實不高,如果你願意,隻要給我一天的時候去買原料,我甚至在你的辦公室裏,就能把類似的東西造出來。估計大國裏面隻有俄國會存在産能方面的問題。”
“要是真是這樣,那這種情況倒真是非常可怕。”埃德加一邊說,一邊開始思考自己的報紙該不該把這件事情揭露出來。很顯然,如果自己的報紙将這件事情揭露出來,那肯定是會遭到德意志帝國政府的打擊的。而且這一次絕不會僅僅隻是查封這麽簡單,因爲事情涉及到軍事機密,帝國政府很容易就可以給他們安上一個叛國的罪名,将他們丢進監獄,最後判他們一個終生苦役。而且,更爲可怕的是,和以前不同,在以前,他們的報紙即使被查封了,那些支持他們的人卻依舊會繼續支持他們。而現在,如果他們真的刊登出了這樣的新聞,那些曾經忠于他們的讀者會不會也認定他們是背叛祖國的叛徒呢?
“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帝國政府真的在戰争中使用了這個,會有什麽後果?”德娜說,“那些軍國主義分子肯定打着這樣的如意算盤:首先,他們會希望自己一用上這東西,立刻就把對手吓住了,吓得對手立刻跪在地上磕頭,然後戰争就結束了。他們就勝利了。但是這肯定是一個妄想。因爲,對手即使現在沒有這一類的東西,臨時搞出來,也不是很難。如果承認戰敗,蒙受的損失說不定會比繼續抵抗并且迅速的拿出類似的東西來反擊來的更大。你想,加入哪些容克貴族們拿着東西去打法國,真的獲勝了,他們要怎樣才能保證今後法國不會用類似的東西來報複呢?這東西在任何一個化工廠都可以輕而易舉的造出來,爲了保證今後不會遭到類似的報複,他們就必須讓法國徹底的非工業化。而這是法國可能接受的嗎?所以指望一打就能吓得對手投降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麽雙方都用這東西互相屠殺,死掉的不都是被欺騙或者被強迫來當炮灰的無産者嗎?付出了這樣高昂的代價之後,勝利一方的資本家可以得到很多很多,但是勝利一方的無産者又能得到什麽呢?埃德加先生,您可以細細的看看我後面的那篇社論,然後再考慮是不是要發表這些東西。”
埃德加聽了,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就繼續看起來下面的那篇社論。在那篇社論中,,進而運用史實指出了這種戰争帶給各國無産階級的隻能是無盡的災難。在此之後,她筆鋒一轉,卻又開始批判起了在工人運動中,依賴于合法鬥争,寄希望于和資産階級妥協,追求“共同利益”,追求“雙赢”的思想,并指責鼓吹這種思想的人最終會成爲無産者的叛徒,在戰争到來時,他們會站到資本家一邊去用“保衛祖國”這類的鬼話欺騙無産者爲資産者的國家流血。
“‘無産者沒有祖國!’這句話說得真好!”埃德加看完了社論,然後擡起頭來望着德娜說,“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文章居然會是一個這麽點大的女孩子寫出來的。我記得我這麽大的時候還啥都不知道呢。不過,德娜,這篇文章我暫時不能發出去……不要這樣看着我,我的意思是,首先,我要讓報社裏的其他人有所準備。讓我的那些孩子們,也包括你,先離開報社——你知道這樣的文章會牽扯到很多的人的,我們不怕犧牲,但要盡可能減少犧牲。其次,這是一篇可以傳世的好文章,如果标上了你的名字,我敢說,你在歐洲立刻就成名了。但是德娜,你大有前途,不能因此讓你陷入危險。對于一個革命者,名聲遠遠沒有爲革命工作重要。在這方面你比我強。所以,請允許我給這篇文章的作者換個化名……”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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