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設的目标陣地在距離炮位大約五公裏處。這裏建有相當的經典的防禦工事。一行人乘上馬車又參觀了這處工事,然後就轉移到距離目标區域一公裏左右的一處觀景台上觀看火炮射擊表演。
多年以後,在後來夏爾将軍的回憶錄中,他是這樣描述這次演示的:
“美國人首先向我們展示了五種火炮,除了讓我們熟悉并且痛恨的75毫米速射炮之外,還有一款70毫米的步兵炮,一款105毫米速射炮,一款155毫米重炮,以及一款203毫米的要塞炮。
他們的70毫米炮後來很出名,無論是在古巴獨立戰争中的古巴自由軍,還是亞洲那邊的菲律賓叛軍手裏,或者是在後來的布爾人手裏,這種輕便的火炮都是非常讓人頭疼的武器。甚至于它還和麥克唐納泵動式霰彈槍,多用途手.雷一起并成爲‘遊擊隊三寶’。不過我們是正規軍,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就太小了,威力不足,射程也不足。所以我們此前一直把考察的重點放在了75毫米炮上。
美國人除了向我們展示火炮之外,還向我們展示了他們用做靶子的防禦工事。老實說,就算這次考察沒能達成任何目标,光看到這樣的一個防禦工事,就已經很合算了……美國人的這個防禦工事比我們當年建構的要合理的多,也堅固得多。如果當年我們的戰壕有這樣的水平,也許戰争的結果就會有所不同。這些戰壕都被挖成了鋸齒形,可以保證如果有一發炮彈落入戰壕,也不至于有太多人受傷。同時,每隔一段距離,就建有一個防炮洞。防炮洞的頂部有的用原木和厚厚的土層加固,有的則用鋼筋混凝土加固。
首先進行火力演示的是75毫米炮,美國人爲了能做成向我們出售武器的生意,在演示的時候很賣力,一口氣發射了數十發炮彈。在炮擊結束後,他們邀請我們一起到靶場就近觀察。
老實說,75炮炮擊後的情景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像我想象的那樣,有一些炮彈落入了戰壕,不過因爲戰壕的轉折多,所以一枚炮彈炸壞的用來模拟士兵的木樁就相當少了。而且防炮洞完全承受住了75毫米炮彈的考驗。有好幾枚炮彈都落在了防炮洞的頂部,但是這些防炮洞,包括用原木和土層加固的防炮洞都承受住了75毫米炮的打擊。如果當年我們在和普魯士人的戰争中也大量構築了這樣的防炮洞,那麽我們的損失就會小很多……
後來美國人又給我們展示了更大的火炮的威力。在105口徑火炮的打擊下,一般的原木-泥土加固的防炮洞已經頂不住了,但是鋼筋混凝土的防炮洞還是能給士兵帶來安全的藏身之處。到了使用155口徑火炮的時候,即使是一般的鋼筋混凝土也不能保證在被直接命中的情況下的安全了。隻有特别加固的防炮洞才能頂住這樣的打擊,而203毫米炮的射擊簡直就是恐怖的災難……
依據這次測試,我向國内提交了報告,強烈建議國内将麥克唐納105毫米炮作爲我國将來的師級火炮的原型。因爲這種火炮在綜合考慮了威力、射程、射速、以及移動方便性等因素後,是表現最好的一組。我的這個建議在國内遭到了一定的阻力,有些家夥,尤其是國會裏的一些家夥,總是想要盡可能的讓我們裝備最便宜的,而不是最好的東西。不過最後,我們還找到了足夠多的支持者,使得相關的預算得到了通過,在後來的戰争中,在凡爾登的最關鍵的時刻,正是這些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師級火炮,幫助我們頂住了德國人的猛攻……如果說在這次考察中還有什麽遺憾的話,因爲沒有預見到汽車的出現,所以沒有采購射程達20公裏以上,威力也更大的155毫米炮大概是最大的遺憾了。後來當美軍參戰後,他們裝備的155炮的表現比我們的105要更好一些。當然,我們還是采購了一些203毫米大炮作爲鐵道炮和要塞炮。而且我們購進的相關技術也用在了我們海軍的軍艦上……”
除了大炮,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還向法國人推銷了一種新的槍械——m1871式水冷機槍。這種能在一分鍾之内噴射六百發子彈的武器,也引起了法國人的關注,尤其是在他們聽說,德國人也購買了相關的專利技術之後。總之,史高治看得出,法國人雖然表面上裝着一副淡定的樣子,但其實已經非常動心了,得到又一筆訂單應該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
在聯邦議會通過了授權法案後,僅僅兩個月,俄亥俄州議會就以高的驚人的效率通過了《俄亥俄食品和藥品安全标準》以及《俄亥俄州藥品食品檢查法》這兩個州法案,授權州政府對在俄亥俄出售的食品和藥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檢查。
俄亥俄州政府實際上并沒有進行這樣的檢查的技術力量,好在這個時候,史高治所提議的,由史高治,摩根以及其他社會賢達捐資的那個“标準檢測”機構也建立起來了,這個機構的成員大多來自美國的各個大學,而設備什麽的甚至很多都是直接從克利夫蘭大學的大實驗室裏搬過來的。最初,設計這個機構的時候,本來隻打算進行藥品檢驗的,但是在食品安全風波之後,這家機構同時也獲得了對食品進行檢測的資格。在後來,這家非營利性的機構甚至還陸續獲得了醫療事故認定、法醫學鑒定、環境監測等方面的資質,在後來成爲了世界上最有影響的最權威的“中立”的檢測機構。
俄亥俄州規定,任何在俄亥俄銷售的藥品,必須在半年之内獲得美國聯邦議會認可的檢測機構的安全合格證。而如今,在整個美國,擁有這個資格的檢驗機構僅有“标準檢驗”這一家機構。于是“标準檢驗”自然就格外的繁忙,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忙個不停,整個的機構在二十四小時不停地運轉。
……
海風輕拂,白浪點點。初秋季節的紐約港外的大海格外的平靜。
一艘巨大的鋼鐵郵輪停泊在紐約港,并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這是摩根-麥克唐納造船公司建造的一條豪華遊輪,也是世界上第一條噸位超過一萬噸的客輪。現在這裏屬于摩根控股的藍飄帶航運公司。
摩根将這條船命名爲“赫爾墨斯”号,“赫爾墨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神使,以快速和可靠而聞名。以此命名,顯然是希望它能像赫爾墨斯那樣快速可靠。
這一次是“赫爾墨斯”号的首航,摩根和史高治都親自來送這條船出航。另外,麥克唐納财團的重要人物之一——克拉克和一批工作人員也将乘坐這條船前往歐洲,到法國去準備興建麥克唐納食品公司歐洲分公司的事情。
“我真想坐上這條船也跑到歐洲去玩一下。”摩根望着停靠在碼頭上的“赫爾墨斯”号,這樣對史高治說,“可惜,現在太忙了。”
“其實你上去玩玩也可以的。”史高治說,“船上有電台,能收到紐約塔的通訊信号。有大事你一樣可以指揮。另外,這條船比以前的那些家夥可要快多了。想當初我去英國的時候,足足走了半個月,還暈了半個月的船。”
“誰讓你爲了節省時間坐飛剪船的。”想着史高治暈船不停嘔吐的樣子,摩根不覺有些快意,“現在這條船最多十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了,舒适程度更不是以前的飛剪船能比的了。不過老實說,飛剪船也不能算慢了,我當年到歐洲求學的時候,可是走了整整一個月的。”
摩根一邊說,一邊轉過頭向着港口的方向望過去,港口裏一片繁忙,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輪船。摩根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年自己前往歐洲的時候,那時候的紐約港比現在小多了,而且停靠在港口的還都是有着高高的桅杆和雪白的風帆的帆船。
“幾年前我去歐洲的時候,滿港口還都是帆船,如今已經找不到一條帆船了,好像短短的幾年裏就完全換了一個時代。這真是讓人感歎呀。”耳邊突然傳來了史高治的感歎。這話語落在摩根的耳朵裏到使他很有點心有戚戚的感覺。他擡起頭來,看了看史高治,卻又發現史高治的表情裏面似乎看不到太多的什麽感傷之類的玩意兒,更多的倒是有一種欣然自得的味道。
“如今的這變化,有很多都是你搞出來的不是?”摩根說,“你還在那裏裝着感慨什麽?你是在炫耀?我覺得你根本就沒有對過去的時代的眷念,倒是現在這樣子,更合你的心意?”摩根忍不住對史高治這樣說。
“不,不是這樣。”史高治很認真的回答說,“我的确對過去的時代并不眷念,但現在的時代也不能讓我滿意。我所喜歡的時代不是這樣子的。”
“那你到說說,你喜歡的時代是什麽樣子?”摩根不無諷刺的問道。
史高治想了想,他總不能回答說,我更喜歡的還是上輩子的那個二十一世紀。于是他回答說:“我說不出來,但我喜歡的世界還不僅僅是這個樣子。也許,也許等我死的時候,我能把這個世界變得和我喜歡的樣子更接近一點。”史高治說。
“然後你就可以說:‘停下來,這一切真是太美了。’”摩根說道。
史高治知道摩根說的“停下來,這一切真是太美了”,是《浮士德》中的台詞。傳說浮士德和魔鬼訂約,魔鬼供他驅使,給他力量,以人世間的财富、權力、美色來爲他服務,使他滿足。而一旦浮士德感到滿足了,他就要立刻死去,并且靈魂歸魔鬼所有。如今摩根引用這個句子,顯然有諷刺自己死了要下地獄的意思在裏面。摩根的那張臭嘴,有時候實在是讓人讨厭。不過,史高治卻并沒有因此而不高興。因爲他想想自己的各種事情,發現自己好像還真的有不少下地獄的資格。不過作爲一個靈魂來自中國的家夥,作爲一個受過無神論教育的家夥,說老實話,史高治對于下地獄什麽的倒不是特别的擔心。反正有沒有地獄,誰知道呢?再說,就算真有地獄,去哪裏也不見得是太糟糕的事情。
史高治覺得,真要有地獄的話,憑着自己做的壞事,應該到了地獄裏,也能混個魔王當當。“與其在天堂裏做奴隸,倒不如在地獄裏稱王。”這句話好像是彌爾頓在《失樂園》裏借着那隕落的晨星的嘴巴說出來的?倒是很合乎史高治的心态。當然,如果撒旦不願意給史高治在烈焰中準備好一個王座的話,史高治也不介意來個“旌旗十萬斬閻羅”,直接殺到最幽深的寒冰地獄裏,去搶下撒旦屁股下面的那個冰封王座。
相比虛無缥缈的上天堂或者下地獄的問題,靈魂來自中國的史高治倒是更關心自己的曆史評價一點。中國是曆史的國度,相比上天堂下地獄什麽的,一向“敬鬼神而遠之”的中國人是不太在意的。倒是曆史評價什麽的,對中國人更爲重要。有時候,史高治也會想,将來有一天,自己死了,曆史将會如何評價自己呢?
老實說,史高治不覺得自己幹的那些事能永遠瞞過世人,别人不說,至少,馬克思和恩格斯那兩個是絕對能看穿自己的,旁邊的那個摩根也能差不多能看穿自己。一個人無論如何善于僞裝,也總有被看破的時候的。時間會沖掉史高治的一切僞裝,到那個時候,曆史将怎樣看待他呢?
“一分爲二的看的話,雖然我幹了不少壞事,但是我對于整個時代的進步是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的,甚至可能是‘起到了非常革命的作用’(《**宣言》中對資産階級的評價)的。我研制了最可怕的毒品,我也讓最好的藥物提前面試,我制造了殺人無數的武器,我也掀起了生産力的革命。後人對着我這樣的怪物,大概會覺得很不好評價。”史高治這樣想着,不知怎麽的,突然又想起了中國曆史上那個唯一的女皇帝,“等我死了,我一定要讓人給我立上一塊和武瞾那樣的巨大的無字碑。”這樣想着,史高治不覺露出了笑容。
“你說的不錯。”史高治對摩根說,“我有一個朋友在談哲學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他說:‘哲學家們隻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這也是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