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高治和洛克菲勒與加德納一起乘着馬車來到了蘇比先生的莊園門口。這是一座歐式的建築,有着白色的圍牆和黑色的鐵藝大門。馬車剛停穩,就有一位穿着制服的黑人侍者上前來拉開車門,好讓乘客下車。
“這裏怎麽會有黑奴?”史高治小聲的問加德納。
“那不是黑奴,隻是黑人侍者,是一位從南方跑出來的自由黑人。蘇比先生是一位堅定地廢奴主義者,很多通過地下鐵路來到北方追求自由的黑人都得到過他的幫助,在他的工廠或者其他企業裏得到了自由的工作的機會。如果不是該死的《逃奴法案》,還會有更多的黑人得到他的幫助。”加德納回答說。
史高治知道,加德納所說的《逃奴法案》并不是指的那位擁有三百多個奴隸(其百分之十是女奴)的喜歡拔掉黑奴的牙齒換給自己的落櫻神斧華盛頓簽署的那個《逃奴法案》,而是指1850年的時候,爲了制止越來越多的奴隸逃往北方的廢奴州,在南方勢力的支持下,通過的,加強版的《逃奴法案》,那個法案甚至允許南方各州的奴隸主到北方的自由州來追捕那些逃亡的奴隸,并把他們帶回到南方去。
加德納在門口出示了請帖,就有仆人高呼着:“加德納先生、洛克菲勒先生、史高治先生到。”這種做派倒是很有點像那些自命爲貴族的南方奴隸主。
走進黑漆的鐵藝大門,是一組噴泉,噴泉的央,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史高治認得,那是偉大的米開朗基羅的“被縛的奴隸”的複制品。這尊雕像描繪的是正在拼死反抗的奴隸,蘇比先生把它放在這個位置上,用意可想而知。
繞過噴泉和雕像,是一座有着羅馬式的門廊的小樓。雖然氣勢上和範德法斯特的豪宅相差甚遠,但明顯是在模仿它的風格。
主人蘇比正在門口迎接客人,他是個瘦高個,看起來大概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瘦削的臉上,有着很深的像是用鑿鑿出來的皺紋,兩隻小眼睛分外有神,有如鷹隼。
當史高治他們走向這座小樓的時候,蘇比先生正在和另外的幾位賓客交談,不過他顯然看到了史高治他們——事實上有大塊頭加德納在這裏,想不顯眼也不容易。于是蘇比就和那幾位賓客又小聲的說了兩句,然後就轉過頭,帶着微笑,迎了上來。
“啊,歡迎你,加德納!我的老朋友!”
“也謝謝你的款待!”加德納也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和蘇比握手,并且向他介紹自己的兩位同行者。
“這是我的朋友洛克菲勒,一個非常勤奮能幹的好商人。”
“啊,我聽說過您。”蘇比握住了洛克菲勒的手,“在如今的經濟形勢下,您帶領的公司還能夠不斷盈利,這可真了不起。如果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司了,我都想要聘請您擔任我的業務經理了。”
“您過獎了,”洛克菲勒說,“我和史高治還有其他的幾位朋友,一起研究了您近期的投資活動,我們都認爲您最近在鐵路方面的收購極爲經典,将來作爲成功的案例在各個大學的商學院裏供後來者學習的。”
“你們這麽看這筆收購?”蘇比的小眼睛裏閃出了好奇的光,“很多人并不看好我的收購,他們覺得我在玩火呢。”
“危機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而那條鐵路的價值可遠遠不止現在的價格。有些庸碌之輩被一時的危機吓破了膽,隻以爲真的到了世界末日了呢。這些膽小鬼的看法不值一提,他們都會被自己想象出來的幻影給活活吓死的。如果我能有那麽一筆錢,我也會加入到對鐵路的收購來的。”洛克菲勒說。
事實上,任何人都喜歡聽人家拍自己的馬屁。哪怕是那些聲稱自己最憎惡拍馬屁的行爲的人。之所以出現所謂的不喜歡别人拍自己的馬屁的人,那隻是因爲拍他的人都沒有拍到點上,想拍馬屁,結果卻都拍了馬蹄。每個人都有自己内心最爲看重,最爲得意的東西,有時候,他們總喜歡把它藏起來,故意不加以表現。但是如果你在這個時候對他的這些方面加以吹捧,嗯,那一定能拍得他舒舒服服的。
蘇比也一樣,在危機對鐵路的收購,正是他最爲得意的投資,然而這筆投資還沒能爲他掙到錢,而且很多人還在因此攻擊他是不是糊塗了。這個時候,能聽到這樣的評價,他當然高興極了。
“小夥不錯!好好幹!你們都會成爲大富翁的。”蘇比以前輩的身份這樣勉勵洛克菲勒說。當然,幾十年後,老邁的蘇比退下來帶孫的時候,他告訴他孫,自己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史高治和洛克菲勒不是池之物。雖然當年他說這話的時候,主要隻是客氣而已。事實上,曆史上所謂的慧眼識人,有很多都是這種類型的。
“蘇比先生,這位就是您特比要求我一定要帶過來的那位史高治先生了。”加德納繼續向蘇比介紹他的同行者。
“蘇比先生,您好!”史高治握住了蘇比的手。
“啊,史高治。真沒想到你真的這麽……這麽年輕。你在糧食期貨和收購軍火企業上的表現甚至都讓我渾身顫抖了,而你才這麽年輕,今後克利夫蘭,甚至整個美國的軍火商都要長久的在你的陰影顫抖了,我一定要好好告誡一下我兒,千萬不要當軍火商。”蘇比覺得自己對史高治的評價已經夠高了,但是就是他也沒與預料到,将來這個小孩的陰影籠罩的時間之長,範圍之廣。
“您過獎了,會把我誇壞了的。”史高治說。
“如果你能被誇壞,我敢說,全美國的軍火商人都會跑來誇你了。嗯,我聽克拉克說起過你對美國未來的展望,你覺得美國一定會發生内戰?”蘇比說。
史高治略微考慮了一下,就回答說:“是的,先生。我認爲這場戰争是不可避免的。”蘇比是個搞運輸行業的商人,無論是鐵路還是内河的運輸對于戰争都非常重要。對于他來說,一場必然會勝利的戰争不是一家壞事情。
“啊,很多人還一直在說,我們要盡可能的避免戰争,爲此我們要想盡辦法和南方達成妥協呢。史高治你怎麽看這個問題?”蘇比繼續問道。
“我當然支持爲了避免戰争而做的努力。如果南方人不那麽蠻橫,願意通情達理的和我們商量,尊重《**宣言》的那些基本的原則,廢除不人道的奴隸制度,和我們齊心合力的保護美國的企業的利益,我們當然不希望有内戰。但是,如果他們蠻橫的拒絕這一點,爲了自己的私利,逆曆史潮流而動,繼續違背美利堅的立國精神,給美國的臉上抹黑,那麽,當年爲了維護‘一切的人生而平等’這一‘不言自明的真理’,我們甚至都能無所畏懼的面對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的武裝到了牙齒的軍隊,現在難道還會害怕那些分裂主義叛匪嗎?我們的手一直都揮舞着橄榄枝,請不要讓橄榄枝從我們的手滑落。”對于這個問題,史高治立刻就做出了,義正辭嚴、擲地有聲的回答。
“說的好!你把我心裏想說的都說出來了。看來你真是個天然的共和黨人。怎麽樣,有興趣加入我們共和黨嗎?”蘇比向史高治發出了邀請,“雖然原則上,我們不吸收未成年人,但是如果你願意,這不是什麽大問題。”
“我的父親以前就是堅定地輝格黨支持者(其實,老約瑟夫并沒有明顯的政治傾向,不過史高治覺得,作爲新教徒的父親,支持輝格黨的可能性更大),我願意加入任何忠于上帝和美國建國的理想的組織。”雖然現在執政的是民族黨,但是顯然,經濟危機,以及布坎南政府在經濟危機的無能的表現,已經激怒了大部分的北方人,而他試圖在南北方之間和稀泥的做法,也并沒有得到南方人的認同。一些激進的南方人甚至稱他爲叛徒,因爲他不願意動用聯邦暴力來保證《逃奴法案》的實施不受阻撓。所以,在下次大選,民主黨能不能保證自己不分裂都是個問題。而已經基本上完成了整合的共和黨,在得到了57年危機的加持之後,必然會大獲全勝。而且史高治知道,不僅僅是下次選舉,一直到戰争之後幾十年,共和黨都将長期執政。加入共和黨絕對是個正确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