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們打不過北佬?”一個拔得很高的激動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是誰?”莉莉絲想到,“居然有人敢于在這裏說這樣的話,這可真有意思。”她微微地放慢了一下腳步。
“我無意冒犯,但是先生,我想知道您去過北方幾次?你對他們有多少了解?就我所知,您是西點畢業的,那您一定知道,克勞塞維茨在《戰争論》提到過‘情報是指我們對敵人和敵國所了解的全部材料,是我們一切想法和行動的基礎’,我不知道您是依據什麽下結論說北方不堪一擊的。”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我知道北方在物質力量上強過我們,但是,就像你引用《戰争論》一樣,我也要引用《戰争論》的觀點,你不會不知道克勞塞維茨對于武德和精神力量的讨論吧?我們南方在人數,在物質力量上也許确實不占優勢,但是,戰場上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有精神力量!而這些,你這個隻看見物質力量的膽小鬼是看不到的!”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也許下一步,就會有人把手套甩到另一個人臉上了吧?”莉莉絲不覺停下了腳步。
“莉莉絲,快跟上。”母親的眼神裏帶着點責備,似乎是在說:“這不是一個小姐應該關心的事情。”
“嗯。”莉莉絲趕緊跟了上去。
……
下面的争執的确差點導緻了一場決鬥。不過主人的介入阻止了事态的惡化。喬治攔在了兩人間:“夠了!考斯特,我敢肯定,喬伊斯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膽小鬼。我們都是老鄰居了,喬伊斯是什麽樣的人,大家不會不知道。喬伊斯隻是想表示,戰争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而已。我也是這樣的看法,即使是墨西哥人,也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的不堪一擊。你該不會認爲北佬連墨西哥人都不如吧?”
喬伊斯是個年輕的小字輩,質疑他倒是沒什麽。但是喬治可不同,他雖然也是他們的平輩,但年紀上卻要比他們大了不少,加上他又有過上戰場的經曆,以前一直是這一帶的年輕人的典範,所以當他站出來之後,那個叫做考斯特的小夥也就安靜了下來。
而和那些總呆在南方的小青年們頗有些話不投機的喬伊斯也起身向喬治道歉,并表示自己需要出去轉轉。然後他離開了客廳。獨自一人到了走廊上。
不一會兒,喬治也走了出來。
“喬伊斯,真是不好意思,現在這些小夥們都太過沖動,而缺乏真正的思考。”喬治走到喬伊斯身邊,将雙手扶在走廊的欄杆上,擡起頭,望着遠方的山頂,在那裏,一群白鹭正在翩翩飛舞。
“喬治,你用不着爲他們兒和我說什麽,事實上,我也沒生他們的氣。真的。”喬伊斯望向喬治,“我能理解他們,幾年前,至少在我出發去歐洲之前,我和他們并沒有什麽不同。隻不過在外面呆了幾年,多了點見識……嗯,我送給你的那支槍你感覺如何?”
“很好,也很不好。”喬治回答說。
“怎麽?”喬伊斯問道。
“槍很好,但是生産槍的地方很不好。”喬治的回答還是異常簡單。
“我們現在和北方的關系這麽糟糕了嗎?”喬伊斯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香煙,遞了一根給喬治,然後自己也叼上一根,然後又從背心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火柴,在塗着紅磷的火柴匣上面一擦,一個小火苗就冒了出來。喬伊斯先給喬治點上了煙,然後再給自己點上,接着揮揮手,搖滅了火。
喬治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了幾個煙圈:“總之,比以前更不好。現在在衆議院裏,輝格黨的家夥越來越多了。這些家夥,一天到晚不是鬧騰着要增加關稅,就是在那裏大叫要廢除奴隸制。其實,他們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的奴隸制,他們工廠裏的工人的處境還不一定比得上我們的奴隸呢。”
“我發現,北方佬其實和英國佬很像的。”喬伊斯說,“他們幹什麽事情都想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實歸根到底,還是爲了錢而已。你知道,印度人造反了,英國人正忙于鎮壓他們。北佬事實上也想要把我們變成他們的印度。如果他們能夠提高關稅,那麽最爲報複,歐洲各國也都會對我們的棉花關上大門,然後我們就隻能依照着北佬們的意思,将我們的棉花用低得一塌糊塗的價格賣給他們,而且也隻能花高價錢從他們那裏購買比歐洲的東西要差得多又貴得多的東西。這樣一來,用不了多久,我們幾代人積累下來的财富就都會流進那些貪婪的北佬的口袋。就像在印度,那些印度王公們擊敗幾千年來積聚起的财富,從49年占領印度全境到現在,短短幾年,印度就到了不得不造反的地步了。那些貪婪的北佬爲了錢,一樣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
“我們可不是印度。”喬治說,“他們想把我們變成印度,當心磕掉他們的大牙。而且現在的總統還是民主黨人呢。”
“北方在人口上和南方的懸殊越來越大,總有一天,議會和總統都會落入到北佬手裏的,也許四年之後,輝格黨的家夥就會同時控制住立法和行政分支。”喬伊斯說,“我們必須未雨綢缪,做好準備。”
“不錯。如果這一天不可避免,我們必須先做好準備。我們人少,所以我們更要準備充分,你帶回來的那種槍不錯,以後我們最好能多買一點這種槍。無論如何,不能讓北佬的武器比我們還好。”
……
就在喬伊斯他們在舞會上讨論着史高治得麥克唐納1857步槍的時候,史高治正在自己的秘密實驗室裏做一件作死的事情。這個秘密實驗室設在伊利湖上的一條舊船上面。這個實驗室主要用來試驗一些危險品,比如當年讓人摻入斯特魯的彈的那些粉末——三硝基甲苯——就是在這裏通過實驗室制取的方式制造出來的。
實驗室制取三硝基甲苯過程複雜,間還會有有毒物質産生,很是危險。好在,這個實驗史高治在上輩的時候倒是做過,所以,還是無驚無險的做出來了。雖然純度不算太好,但是效果好像還算不錯。如今史高治正在船上小心翼翼的制取另一件東西——硝化棉。
硝化棉相比tnt,要安全不少,制備也相對簡單,但是要做出能做發射藥可不容易。因爲硝化棉并不穩定,溫度超過40度就有可能會分解自燃,而且幹燥久儲也容易自行分解。所以還必須加入穩定劑,比如将之溶解在乙醚和乙醇當,再加入凡士林作爲穩定劑,然後是壓片,切條,幹燥,這樣才能做槍彈的發射藥。
而史高治心目最合适的步槍發射藥,在技術上難度就更大一些。一般的發射藥都是減速燃燒的,也就是一開始燃燒得快,産生的氣體多,而後來的燃燒減慢,産生的火藥氣體很少。步槍的威力大于手槍,這意味着它所用的發射藥也更多,它槍管又比較長,火藥氣體在槍管作用時間較長,這就出現了槍彈在擊發的時候,一開始膛壓過高,而彈還沒有出膛,膛壓又變得太低的問題。
要解決這個問題,就要采用特殊造型的發射藥。火藥的燃燒速度,取決于它的燃燒面積,在後世采用空管的造型,保證了發射藥在燃燒時燃燒面積始終不變。确保了槍膛内的膛壓的均勻。不過,在史高治的時代,做出這樣複雜構型的發射藥,似乎還有難度。因此,史高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嘗試采用快燃發射藥和慢燃發射藥混合的方式。
這個時代的步槍,在史高治看來還很不成熟,即使是他自己的工廠裏生産的麥克唐納1857,雖然相對于這個時代,算是一把先進的步槍,但距離理想狀态還差得很遠。别的不說,因爲使用黑火藥作爲發射藥,而黑火藥在燃燒後會有大量的殘渣,這就使得這支槍經常需要清理槍膛和槍管,而且由于黑火藥能量有限,燃燒速度也有限,這使得這支槍射出的彈的初速很難提高,雖然麥克唐納1857四百多米每秒的槍口初速在當時已經是首屈一指,但相比後式步槍經常七百多米到百多米每秒的初速,卻差了一大截。
初速低帶來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爲了保證威力,彈必須足夠重。這一意味着步槍的口徑一定要夠大。比如說,麥克唐納1857步槍,口徑就高達11毫米,這幾乎已經是後代的反器材步槍的口徑了。而這個口徑在當時的步槍裏卻幾乎是最小的了,其他的一些步槍的口徑更是驚人,有些步槍的口徑甚至高達16毫米。而這樣大的彈,必然導緻士兵攜帶彈的數量很低,持續作戰的能力不足。
低初速帶來的第二個問題就是精度,低初速帶來了更彎曲的彈道,這使得步槍在攻擊遠距離目标的時候精度很成問題。而且,低初速也導緻彈飛行到遠處目标所需時間大增,比如對500米距離上的目标進行打擊的時候,黑火藥發射的低初速彈要飛行兩秒多鍾才能命目标,而這麽長的時間,即使那個人用散步的速度移動,已足夠移動到一米之外去了。
當然,史高治并沒有打算立刻用采用無煙火藥的口徑更小的步槍來代替麥克唐納1857,領先時代一步是個不錯的狀态,領先兩步就不見得了。甚至,就是領先一步的東西,别人都不一定能接受。前幾天,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嘗試着向聯邦陸軍推薦自己的麥克唐納1857步槍,結果卻铩羽而歸,雖然麥克唐納1857在任何一個項目的測試都壓到了競争對手斯普林菲爾德1856,但是,陸軍卻一口咬定,他們不會接受任何價格超過25美元的步槍,無論它的性能有多好!
“也許應該想辦法多買點麥克唐納1857步槍給南方佬,這樣等戰争開始之後,他們就會成爲麥克唐納公司最好的推銷員。”史高治想,“隻是如何善後是個問題,到時候,一定會有人指責自己‘不愛國’的。也許,我可以組織一個保安公司,現在爲去西方的移民提供安全服務,而等到戰争開始後,就把他們整合成志願軍,然後拿着更新一代的武器,比如使用無煙彈的步槍什麽的去戰場上做個大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