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不是睡下了嗎?怎麽又出來了?”
一看到藥老,帝九宸立刻又緊張了起來,一臉擔憂之色地走了過去。
藥老一聲輕歎,頗爲埋怨的看了帝九宸一眼,道:“你吼樓月吼那麽大聲,爲師怎麽睡得着。”
帝九宸黑眸微眯,沉默。
“你這孩子啊,真是不讓人省心。”藥老又是一聲歎息,伸出手來,對着江樓月招了招手,道,“樓月,你過來,爲師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哦,好。”
江樓月走到藥老身邊,跟着他一道進屋,把帝九宸一個人晾在外面。
房間内,師徒倆面對面坐着。
“樓月,你是不是覺得小九的脾氣很壞?”藥老主動挑起話題。
江樓月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藥老竟然跟說關于那個暴君的事兒。
“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小小的抱怨了一句,“何止是壞,簡直是糟透了。”
“樓月啊,小九那個孩子在很小的時候,是非常可愛非常貼心的,後來,因爲遇到了一些事情,才會性情大變。”藥老的眸子裏劃過一抹悲意。
可愛?貼心?
江樓月的心尖子禁不住狂顫了幾下。
真的是很難想象啊……
“小九的父親,利欲熏心,失了心智。爲了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做了一件常人難以想象、喪盡天良的事情。”藥老的聲音沉重了起來。
江樓月擡起頭來,美眸裏劃過疑惑之色。
帝九宸的父親?
不就是當今大乾王朝的皇上,帝阙?
當年,帝阙并不是太子,隻是一個王爺。
“那一天,小九才七歲,小九的父親拿着劍跑到了小九的房間裏,紅着眼睛要殺小九。”
江樓月屏住了呼吸。
帝阙曾經要殺帝九宸?父親要殺兒子?
“小九的母親不顧一切地出來阻攔,小九的父親誤殺了他娘,然後又一劍刺入了小九的肩膀,那傷疤,至今還在。”
江樓月薄唇微動,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小九的娘死了,他自己也受了重傷,他爹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家,若不是老夫後來趕到,小九定然也要被大火燒死的。”
說到這裏,藥老的聲音越發的沉痛了,道,“自從我把小九救出來帶走之後,他整整三年沒有說話,更沒有掉一滴眼淚,再後來,就變成這般暴戾的脾氣了。”
江樓月的腦子有點亂。
她沒有想到……帝九宸竟然有這樣的同年。
當今榮耀萬千的皇帝,也曾經有過這樣肮髒的過往。
“樓月啊,小九是爲師一手帶大的,爲師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也很關心你。”
“喜……喜……喜歡?!”
江樓月完全是一副受到驚吓的表情,整個人宛如被雷劈了一樣,瞪大了眼睛,眼角和唇角抑制不住地抽-搐着。
“不不不,師父您一定是搞錯了,師兄他明顯很讨厭我,不然不會總是用那副兇狠的表情瞪着我!”
江樓月的櫻唇失去了血色,伸出兩隻手來,不斷地擺着。
藥老看到江樓月反應如此之大,伸出一隻大手來,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輕輕地放下來,語重心長道:“樓月,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心,看眼睛。小九是個很笨拙的孩子,他不會表達關心,很會隐藏自己真實的情緒。”
江樓月的腦子裏一片混亂。
看心?她怎麽看得到?她也不敢去看啊!
看眼睛?她哪裏敢直視他那雙跟黑洞一樣可怕的眼睛?!
“樓月,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昏睡過去的這兩日,小九他一直在門口不分日夜的守着你,甚至連姌姌都不讓靠近。這麽多年了,爲師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關心過别人。”
江樓月徹底淩亂了。
他……跟鬼混一樣在自己門口坐着,原來是給自己守夜?
他說他是在睡覺,她還以爲他是在搞笑……
“可能,可能是因爲我是他師妹吧。”她努力地找借口。
“師妹?小九的師妹又不止你一個,姌姌三年前也曾經生過一場大病,卧床多日,怎麽不見他不分晝夜的給姌姌守夜啊?”藥老對于江樓月這個牽強的理由嗤之以鼻。
江樓月沉默了。
“樓月啊,爲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看得出來你有些怕小九。不過呢,爲師還是希望你能夠稍稍敞開心扉,好好的跟小九相處,把他當成一個真正的師兄,當成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而不是避之不及的敵人。”
藥老神色怅惘,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道:“這麽些年,那孩子心裏一直很苦,盡管他從來都不說。”
江樓月緊咬着嘴唇,長袖之下,一雙拳頭緩緩地握緊,指甲掐入了肉裏都渾然不覺。
她的心裏正在做着極爲激烈的鬥争。
讓她敞開心扉、抛開成見跟那個暴君去做朋友,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師父,我……試試吧。”
最終,江樓月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藥老臉上的愁雲散開,眉開眼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好,好,好孩子。”
跟藥老聊完之後,江樓月起身,推門而出。
擡起頭的瞬間,江樓月看到帝九宸正斜倚在馬車邊上,黑眸微微眯着,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極爲耐心的等待着。
“怎麽這麽久?師父跟你說什麽呢?”帝九宸看到江樓月,微微挑眉,投以疑問的目光。
江樓月鼓起勇氣看向帝九宸那雙異于常人的幽深宛若黑洞的眼睛,深呼吸,強子壓下畏懼的情緒。
這麽仔細一看,她才發現,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對自己,的确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帝九宸第一次被江樓月如此直白地盯着,呼吸不由得一滞,身子也是一僵。
“看什麽啊?“
他的聲音裏夾帶着一絲不自然,微微轉過頭,目光移向一望無際的藥田。
“沒看什麽。”江樓月聳了聳肩,一副故作輕松的口吻,縱身一躍,跳上了轺車,進了車廂,“走吧,師兄,送我回家。”
帝九宸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江樓月上了轺車之後,駕車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