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杜小蘭頭也不回地跟着秦輝走了,蘇黎黎獨自回房。
等電梯的時候,賀文昌走了過來。晚飯時他喝了幾杯酒,臉上有些泛紅,看過來的眼神也有些飄忽。
“去哪?”
說話間嘴裏溢出的酒味讓蘇黎黎皺了眉,電梯門剛好打開,蘇黎黎立即走了進去:“回房。”
賀文昌也跟着進了電梯,站在蘇黎黎的身側:“去我那?”
這沒頭沒尾的話實在太奇怪了,蘇黎黎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移:“我回房。”
賀文昌笑了一聲:“哦,那就去你那。”
對話越來越奇怪了,蘇黎黎深吸了兩口氣,暗暗勸慰自己不要和邏輯混亂的醉鬼計較。她語氣堅決直接:“不,各自回房,。”
賀文昌雙眼閃過一絲驚訝:“你之前不是這麽說的。”
蘇黎黎眉頭緊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喝醉的人邏輯混亂到這個地步了?蘇黎黎看了一眼電梯顯示屏,隻希望速度能再快一點。
賀文昌盯着蘇黎黎看了很久,眼神從探究到無奈,最後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蘇黎黎,你是不是特别讨厭我?”
“沒有。”
蘇黎黎搖了搖頭,她對賀文昌倒不至于讨厭,隻是親近不起來而已。不是沒有看出來賀文昌有意無意的接近,其實第一印象倒也還不錯,可是慢慢就察覺到,賀文昌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賀文昌這人,往好了說是循規蹈矩,往壞了說卻是沒有擔當。每當出現或大或小的沖突時,他總是躲在一旁,選擇沉默。
昨天晚上準備逃離羊角島時,半路碰到了導遊,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退到蘇黎黎的身後。今天去闆門店的車上,秦輝與軍官發生沖突時,坐在鄰座的賀文昌居然低着頭一言不發,不幫腔也不勸慰。進高麗博物館時,蘇黎黎因爲褲子上的破洞被攔在了外面,不少遊客或氣憤或理智地幫忙說情,賀文昌卻腳步匆匆,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明哲保身自然沒有錯,可是做得太過了就顯得太沒有擔當。這樣的人,隻适合點頭之交。
“蘇黎黎……”
賀文昌晃到了她的身邊,眼神有些不對勁。蘇黎黎皺着眉往一旁讓了讓,賀文昌的手卻纏上了她的手臂,掌心滾燙:“我想……”
蘇黎黎立即拂開他的手,語氣嚴厲地打斷他:“請自重。”
賀文昌怪笑了一聲,雙手撐在蘇黎黎身側:“黎黎……你該學學……杜小蘭。”
真是有病。蘇黎黎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讓開。”
蘇黎黎用力推他,對方卻紋絲不動,反而一臉享受地用胸口在她手上蹭了蹭。濃厚的酒味充斥着逼仄的空間,電梯過了十八層,蘇黎黎伸手試圖按下十九層的按鈕,卻被賀文昌一手制住。
“你想幹什麽?”蘇黎黎瞪着他:“你瘋了嗎?”
賀文昌不答話,低着頭在她的發間嗅了嗅,淡淡的馨香聞起來讓人身心愉悅。他伸手勾起蘇黎黎鬓間的一縷碎發,指尖似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臉頰。
蘇黎黎側過臉避開他的手,他卻順勢揚起手,扯下她的發圈。長發立即散落下來,細細綿綿的發絲覆上他的指尖,馨香蓦地濃郁起來。賀文昌手指輕移,感受着柔順潤滑的發絲,再稍稍往裏,指尖立即有溫熱柔軟的觸感,來自她光滑的脖頸。
“仗着酒勁發酒瘋?”蘇黎黎冷着一張臉諷刺道:“你想幹什麽?你想清楚了?報了警你可是要在朝鮮挖煤?”
蘇黎黎邊說邊用手狠狠掐他的手臂,也不知道是被掐疼了還是被罵醒了,賀文昌狠狠地抖了一下,手上夾持的力道小了不少。蘇黎黎趁機掙紮着推開他,大步走到另一側的角落站定。
電梯門終于打開了,賀文昌張張嘴試圖補救。蘇黎黎看也不看他,低着頭快步跑了出去。刷門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手都在抖,房門好半天都沒能打開,蘇黎黎暗罵了一聲,在房門上大力地拍了一掌。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之前紋絲不動的房門居然打開了。
路遼站在門口,一臉詫異地看着她。愣了一會後,他才将拿在手上的雙肩包提到了半空中:“是來拿這個嗎?”
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蘇黎黎就意識到自己走錯房間了,剛才場面混亂,出電梯的時候也沒有看樓層。她迅速低下頭,正暗自暗惱頭疼,難得對方主動幫忙想了一個借口,她自然順勢點了點頭:“嗯。”
“正準備給你送過去。”路遼淡淡地解釋道。
“謝謝。”
從博物館出來後,蘇黎黎忘了拿回她的雙肩包,而路遼似乎也忘記歸還。
蘇黎黎低着頭,順手接過背包,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路遼像被燙着了一般快速地收回手。雙肩包從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發出“咚”地一聲,在幽閉寂靜的走廊顯得特别的沉悶。
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了,蘇黎黎這次也沒心思猜測路遼究竟是什麽毛病,她彎腰撿起雙肩包,轉身往電梯口走去。
“手是怎麽了?”路遼關上房門,跟在她的身側。
蘇黎黎聞言低頭看了一眼,隻見好幾個手指的指甲斷了一半,挂在指尖搖搖欲墜,看上去有些瘆人,大概是剛才在電梯裏推搡的時候弄斷的。
“沒事。”
“哦。”路遼的視線在蘇黎黎的指甲上停了好一會,一臉若有所思:“現在去哪?”
“我回房。”蘇黎黎加快了腳步:“不用送了。”
“想去市區看看嗎?”
蘇黎黎的腳步一頓,接着又立馬恢複了之前的節奏:“我不去了,你去吧。”
“哦。”
路遼有些擔憂地看着她,蘇黎黎始終低着頭,辨不清她的神色。他悄悄地往她那邊稍稍湊近,蘇黎黎似乎有所察覺,皺着眉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一眼,讓路遼驚得呼吸一滞。
“你的眼睛怎麽了?”
她的眼睛有些發紅,雖然那抹紅色極淡,路遼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沒事。”
蘇黎黎立即偏過臉,路遼往前邁了一步,繞到了她的身前。她低着頭往另一側躲去,路遼卻跟着走向另一側。蘇黎黎有些煩躁地跺了一下腳,擡起頭卻見到他滿臉擔憂的神色,心中的不滿瞬間就消散了大半。
“到底怎麽了?”
“沒事。真的沒什麽。”蘇黎黎頰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可能是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睛。”
“哦。”
路遼很想說,他可以幫她吹一吹,可是他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蘇黎黎的一舉一動都昭示着她的不對勁,路遼強壓下心中的疑惑,默默地跟着她進了電梯。
電梯的角落裏已經站着一個人,看到兩人進來後,那人一瞬不瞬地看着蘇黎黎,眼神讓人很不爽。
“蘇黎黎,剛才我……”
蘇黎黎有些疲憊地靠着牆壁,聞言側着臉看過去,卻見角落處正站着一個人,臉色複雜,畏畏縮縮的看着就惹人心煩,正是賀文昌。蘇黎黎的臉色瞬間凝成冰,眼看電梯門馬上要合上,蘇黎黎想也沒想,大步走出了電梯。電梯門重重地夾在肩膀上,她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聲不吭。
電梯門再次合上,蘇黎黎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外,路遼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賀文昌好幾次,最後目光停在了他的手臂上。那裏有幾道長長的劃痕,有的地方甚至皮肉外翻,看上去觸目驚心。究竟是什麽樣的場面會造成這樣的痕迹?路遼想到蘇黎黎那幾截斷裂的指甲,瞳孔微縮,電梯裏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好幾度。
賀文昌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滿臉戒備地往後面縮了縮。路遼瞥了他一眼,不悅地“哼”了一聲。到達大堂時,電梯門打開了,賀文昌幾乎是瞬間就竄到了門邊,眼看就要奔出電梯,卻被路遼擋住了去路。
電梯門緩緩合上,路遼的聲音帶着十足的冷意:“你做了什麽?”
回房後蘇黎黎泡了一個澡,身體的疲倦消散了不少,郁結的心情也跟着緩和下來。洗到一半時,房裏的門鈴響了起來。蘇黎黎的眼前閃過賀文昌那張借酒發瘋的臉,再想到他昨天在這個房間待了一段時間,心裏騰起一陣惡寒。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打開播放器,調出最吵的重金屬音樂,将音量調至最大。
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後,蘇黎黎再次聽到了門鈴聲,夾雜着幾聲短促的敲門聲。蘇黎黎挑挑眉,賀文昌應該沒這個耐心,那麽敲門的是誰呢?
蘇黎黎心裏有一個答案,隻是不太确定是否正确。
門外面傳來三聲連續的敲門聲,蘇黎黎慢慢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她學着門外人的習慣,在門上連續地敲了三下。
透過貓眼,蘇黎黎看到門外的人一臉茫然地盯着房門,準備按門鈴的手僵在半空。靜了幾秒後,門外的人再次敲了敲房門,這次他敲門的聲音柔和了許多,節奏也慢了許多。
蘇黎黎也再次學着他在門上敲了敲:“找誰呢?”
“蘇黎黎。”
也許是站得太久了,原本清澈的嗓音帶着幾分沙啞,有一種别樣的性感與動聽。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你誰啊。”
“路遼。”這也是他第一次對她自報家門,仔細想想,似乎晚了不少。
“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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