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黎轉過身關上房門,迎面就撞上一個人,驚得她尖叫出聲。
“杜小蘭。”蘇黎黎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想吓死我啊。”
話音剛落,蘇黎黎就覺得不太對勁,雖然小蘭極力掩飾,蘇黎黎還是察覺到了她發紅的眼眶,明顯是哭過了。
杜小蘭不是和鴨舌帽秦輝你侬我侬嗎?人家賀文昌都給他們騰地方了。難道是運動過程不和諧?想到這裏,蘇黎黎的心情有些微妙。
“怎麽……”蘇黎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誰啊,剛才?這麽依依不舍的。”杜小蘭一臉壞笑地問她。
如果單單隻看杜小蘭的神态,忽略掉她眼圈的微紅,似乎看不出端倪。蘇黎黎看她這态度,琢磨着杜小蘭應該是不想讓自己看出來。這個倒也正常,蘇黎黎順勢不提這事,接下她的話茬。
“你哪裏看出依依不舍了?”
“哼。還不承認?”杜小蘭佯怒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知道才怪。蘇黎黎聳了聳肩:“哦。”
“不信?”
蘇黎黎懶得理她,把之前路遼塞過來的袋子放在桌上,一一清點起來。袋子裏除了基本的日用品外,大部分是零食,巧合的是,居然都是她愛吃的。翻到一包大白兔時,蘇黎黎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瞧你。”杜小蘭開始打趣她:“這麽甜蜜啊。”
蘇黎黎瞥了她一眼,将袋子裏的日用品拿了出來,往洗手間走去。剛走到門口,蘇黎黎就被裏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小蘭,怎麽這麽多水?”
“不知道啊,這個浴室好奇怪。”杜小蘭抱怨道:“洗完澡就變成這樣了。”
“導遊說話的時候你在夢遊吧?”蘇黎黎恨鐵不成鋼:“洗手間是沒有地漏的,洗澡的時候務必要小心。導遊強調了很多次啊。”
“什麽鬼地方。”杜小蘭不滿地嘟囔道:“地漏都沒有。”
“準備好罰錢吧,一百大洋。”
杜小蘭哀怨地嗷叫了一聲。
蘇黎黎将針織衫和睡褲脫掉,睡衣遮住臀部,露出兩條修長筆直的腿。
“啧啧。”杜小蘭在她身後驚歎:“怎麽舍得放你回來?”
蘇黎黎快步走到床邊躺了下來:“睡吧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杜小蘭有些興奮,坐在她的床邊道:“賀文昌人在哪裏呢?”
蘇黎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他另外開了一間房。”
“真周到。”杜小蘭豎起大拇指道:“我回來的時候還擔心碰到什麽少兒不宜的場面,在外面敲了好長時間的門。你們倒是考慮得很周到。”
“你絕對是想多了。”
杜小蘭不理會她的話,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聲音,撞了撞她的胳膊道:“怎麽樣?感覺怎麽樣?”
“姑奶奶,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陪他去了導遊那。”
杜小蘭擰着眉哼了一聲道:“不說就算了,扯什麽導遊啊,賀文昌能看得上她?”
無法溝通,蘇黎黎給了她一個白眼:“睡吧睡吧。”
“别啊别啊。”蘇黎黎賴在床邊不願意走:“聊會天。”
想到杜小蘭之前情緒不對,蘇黎黎翻了個身,試探性地說道:“聊什麽?想聊天你幹嘛回來?人賀文昌都給你們騰地方了。”
“呸。”杜小蘭臉色微紅:“賀文昌條件不錯,你好好把握。”
“你們家秦輝更不錯吧?”蘇黎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管好你自己。”
杜小蘭的臉色更加紅了,低着頭好半天沒有說話。蘇黎黎隻能看到她光潔的脖子,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似乎又上來了。
果然,杜小蘭随後就低聲說道:“我剛和他吵了一架。”
居然不和諧到這個程度?居然還能吵起來?這話卻不能這麽問,蘇黎黎斟酌了好半天,隻能幹巴巴地說道:“哦。”
“他扔掉了我的香囊。”
杜小蘭拽了拽挂在脖子上的紅繩子,然後一個小巧的香囊出現在眼前。香囊看上去很精緻,上面的刺繡精美奪目,紅黃相間的細線搭配着特别好看。香囊垂下來,剛好落在胸間的位置。蘇黎黎猜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總算明白了大概。
情動的時候,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有什麽礙事的東西自然都是這個下場。隻是杜小蘭的反應這麽大,看來是個有故事的香囊。
“這個香囊很重要?”蘇黎黎看了她一眼道:“護身符?”
“是我奶奶的定情信物。”杜小蘭語氣有些低落:“我奶奶親手做的,另外一個在我爺爺那裏。上面的花紋都是很有講究的。”
“你之前怎麽不取下來?”蘇黎黎覺得這個倒也不能完全怪秦輝:“以前沒出過這樣的情況?”
杜小蘭沒有答話,臉色有些微妙。她轉身往自己的床邊走去,慢慢地躺了下來。
見她似乎不想繼續聊,蘇黎黎說道:“睡吧。”
“嗯。”杜小蘭點了點頭。
房間裏靜了幾秒後,杜小蘭再次開口了:“以前沒有過。”
蘇黎黎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卻也沒表現出來:“哦。”
杜小蘭低低地笑了一聲:“我是第一次。”
“哦。”
“黎黎。”杜小蘭輕聲喚了一聲。
“嗯。”
“你是做什麽的?”都笑阿蘭看着她:“我是說職業。”
“空姐。”蘇黎黎有些無奈地苦笑一聲道:“作爲空姐,我今天在飛機上吓壞了,你敢信?我自己都驚呆了。”
“空姐?難怪。”杜小蘭笑了笑:“我師承我奶奶,祖傳的刺繡手藝,在淘寶上開了一家店。”
“聽上去挺不錯的。”
“你爲什麽會想到來朝鮮旅遊?”杜小蘭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因爲我奶奶,我肯定不會到這來。”
蘇黎黎看着天花闆,歎了一口氣道:“倒也是巧,和你的理由是一樣的。”
“你爺爺也是抗美援朝犧牲了?”杜小蘭有些驚訝地坐起身來,看向蘇黎黎的方向:“居然這麽巧。”
“算是吧。”
蘇黎黎的奶奶也算是一位奇女子了,心上人參加抗美援朝戰争後,她頂着巨大的壓力一等就是幾年,最後卻隻等來對方去世的消息。奶奶終身未嫁,五十多歲的時候撿到一位棄嬰,帶回家後撫養成人,相依爲命。這個棄嬰就是蘇黎黎。讓人吃驚的是,那位心上人與奶奶并不算熟,奶奶一直都是處在暗戀狀态。
“來之前,你奶奶叮囑了你什麽嗎?”杜小蘭似乎興緻又上來了。
“沒有。”蘇黎黎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我奶奶,兩個月前去世了。”
“抱歉。”杜小蘭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蘇黎黎翻了個身:“睡吧。”
“嗯。”
平壤的夜晚很靜,由于電力緊張,外面是大片大片的漆黑,隻有類似象征着朝鮮戰鬥與未來的主題思想塔這樣的建築才綻放着橙色的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了進來。晚上11點半左右,爲數不多的光源也都熄滅了。今夜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平壤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房間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電話機在蘇黎黎右側的桌子上。蘇黎黎半支起身子,順手接了電話。
“喂,哪位?”
那邊沒有聲音,蘇黎黎仔細檢查了一下電話,再一次對着話筒說道:“哪位啊?怎麽不說話?”
電話那邊依舊一片沉默,蘇黎黎皺了皺眉,挂斷了電話。
房間一片黑暗,蘇黎黎還是感覺到對面床上的人猛然爬了起來,走到了電話機旁邊。杜小蘭的手在電話機上摸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把電話拿起來。
“你怎麽了?”蘇黎黎有些詫異地看着她:“剛才難道是秦輝?”
杜小蘭沒有答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蘇黎黎有些看不下去,在她看來,杜小蘭也許有些偏激,可是那個秦輝明顯太不負責。
“小蘭,去睡覺吧。”
“不。”杜小蘭搖了搖頭,僵持了整整十來分鍾,她終于撥下了内線。拿着電話沉默了幾分鍾後,杜小蘭冷冷地哼了一聲,挂斷了電話。看上去,心情似乎莫名其妙地好了許多。
電話随即又響了起來,杜小蘭更加得意了,踩着拖鞋慢慢地往床邊走了過去,從腳步聲都能感覺到這妞的愉悅。
“你不接電話?”蘇黎黎挑了挑眉。
“哼,不接。”杜小蘭理直氣壯地說道。
“好吧。”蘇黎黎也不勸,點點頭,理直氣壯地躺了下來。
杜小蘭又不幹了,語氣有些糾結地說道:“黎黎,你接啊。”
蘇黎黎翻了個大白眼:“你确定?我接了肯定直接開口罵他。”
“無所謂啊。”杜小蘭不在意地說道:“你想怎麽罵就怎麽罵,沒誰攔着你。”
電話依舊在響着,蘇黎黎不耐煩地接了起來,語氣頗爲不善:“喂。”
居然又不說話?
蘇黎黎火氣更旺了:“什麽毛病?早知道你是誰了,裝神弄鬼很有意思?”
電話那端依舊沉默,倒是杜小蘭那邊傳來細細簌簌的響動,一聽就是受不住了。蘇黎黎往杜小蘭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歎氣。看在杜小蘭的面子上,語氣軟一軟好了。
“明天早上你好好表現。千萬别再手賤,也别犯蠢。挂了。記住,别手賤!”
蘇黎黎不等那邊反應,立即挂斷了電話。總算是清靜了。
“黎黎,謝謝你啦。”杜小蘭語氣輕松。
“嗯。”
蘇黎黎剝開一顆大白兔奶糖放進嘴裏,濃濃的奶香味溢滿口腔。今夜沒有網也沒有信号,卻有熟悉的甜味伴着她度過來朝鮮後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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