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室内,七節樹風慘烈的呻吟聲還隐約可見。
幾名官員同時擡頭看他:“怎麽樣了?”
“什麽都不說。”審訊者吐了口氣,“手段還沒上完,不過……我做這行也很久了,一個人會不會招供,多久會招供,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
“還是多想想别的辦法吧?”
言下之意,不太可能從七節樹風口中得出什麽情報了。
幾名官員面面相觑,皆是無奈。
他們來自各個系統,星塔、防衛軍、議事廳……
城中混入了魔族奸細這是大事!山城表面風平浪靜,歌舞升平,暗中不知道多少人爲此事奔走,兩天沒怎麽合眼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難道到這兒要斷了。
“不知道黑白會對此,有什麽辦法?”短暫的沉默,有人看向菲米娜。
“我說過了,黑白會精擅搜魂秘術,讓活人開口,讓死人說話,那都是謠言……”菲米娜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麽,“不過,有時候沒有供詞也是一種供詞。”
她若有所思的擺弄着破魔黑刀。“七節樹風身上的魔族氣息很淡,淡的……可以說沒有。絕非受了魔族魂術控制的。”
“要麽,他維護的人不是魔族,要麽……他根本不知道維護的是誰,和對方沒有近距離接觸。”
“雖然無法想象,回想他被抓的反應。我讓你們查的東西怎麽樣了?”最後一句問的推門而入的黑白會。
“查到了。”黑白會點頭,目光迅速掃視了一圈。
“這個時候了,黑白會辦事還要藏着掖着嗎?直接說!”菲米娜叱道。
來者抿了抿嘴,勉力開口:“據調查,七節樹風十七歲入伍,最早做的是南海分守的貼身護衛,五年後下放軍中,曆任副隊,正隊,副陣,小旗,以副旗退伍。”
“軍中袍澤知交很多,有過命交情的也很多。但是能讓他在完全清醒,家屬也未受挾持的情況下,對涉及魔族的案情不置一詞,不吐露一個字,對象并不會太多。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南海分守。”
“胡說!”
“不可能!”
“你們這是污蔑!”
話音一落,屋中炸了鍋了!
幾名官員,不論身屬何方,齊齊跳起抗議。
南海分守在台階山城任職已近十年了,治軍甚嚴,待人寬厚,威望極高。最重要的是,功勳卓著!
尤其三年前,有魔族傳送門開在了附近,高階魔族不斷湧現,戰力強橫,魔族陣容迅速壯大,固化傳送門的速度也超乎想象。若讓魔族得逞,接下來定然是生靈塗炭,赤地千裏。
若不是南海分守當機立斷,正面攻打之餘派一支敢死隊突入魔族腹地,引爆了整個傳送門,台階山城或許已經不在了,就算在,也不再屬于公國,而是魔族占據之地了……那一戰,甚至還犧牲了他的準女婿。
“所以,你們都覺得南海分守是清白的;黑白會的判斷出了錯?”菲米娜絲毫不急,環視一圈慢條斯理問道。
“沒錯!”
“正是。”
“台階山城很多人可能是奸細,和魔族有勾結,獨獨南海分守,這麽懷疑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很好。”菲米娜點頭,“恭喜你們,成功把自己放進嫌疑名單了。”
“啪!”一拍手。屋外士兵迅速湧入,手中勁弩對準了幾人。
幾人失語:“……”
萬萬沒想到黑白會是這麽雷厲風行的。
包括剛才來彙報的下屬都是目光一凜,完全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麽時候埋伏在門外,從哪兒調集的。
“幾位,以前是英雄,現在未必也是;以前不是奸細,現在未必不是。黑白會遇到這樣的事也多了,受了魔族秘術控制,至親被魔族裹挾,甚至自己不知情,完全是被魔族誘導……”
“這次什麽情況我們不得而知,所以要查,要弄清楚,沒人可以例外,哪怕是功勳分守!”
“你們卻查都不讓查,哪怕王室,也不是這麽辦事的!”
揮手命令士兵将衆人綁入刑室,菲米娜長身而起,來到旁邊的房間。
有人早等在房裏。
“好了,三帆議長,南海分守勾結魔族證據不足無法進一步調查,但與地方官員勾結、阻礙調查證據足夠充分了,準備動手吧。”
分守管軍,議長管民,星塔管修行,這是此間城市的基本模式。
但基本模式之外總有特殊模式。
三帆千望苦笑一聲,點點頭。
這樣的證據簡直就是強詞奪理,不過是辯解了幾句,還不是本人,是别人随便說了幾句,就成了阻礙調查,成了軍地勾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可是,他還不能拒絕,沒法拒絕。
首先,菲米娜的證據雖然不足,理由足夠充分。
對南海雷夫特的懷疑其實一直都有,陸陸續續,絕不限于今天。隻是缺乏一錘定音的罷了。隻要能進入南海家,相信找到不難,隻是順序問題而已。
其次,他也是黑白會,雖然隻是外圍。
鏟除人奸,殺光魔族!這是黑白會的最高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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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分守府。
作爲台階山城最高軍事長官的府第,面積絕對不算大。
因爲城市越大,需要建設的防禦體系就越大,和地球上攤大餅似的城市開發完全不同。
哪怕到了他這樣的位置,也沒法無視。
面積不能大,就隻好往上下了……
地上七層僅比星塔低兩層,地下還有三層,沒有多少豪華裝飾,多是幽長的旋梯,能夠抵擋某個級數攻擊的堅實厚重的牆壁,平時是裝飾緊急時候可以作爲射擊孔或者逃生通道的窄洞。
簡直就是把城牆的内部防禦體系搬到了家裏,逼仄的空間幽閉症患者一秒鍾都呆不下去。
“分守,七節樹仍舊沒有消息。議事廳那邊倒是有點動靜了,似乎三帆議長正在召集議員,不知道要幹什麽?那幫黑白會也在。”同樣簡樸簡單的客廳裏,巡防總旗詳盡的彙報。
南海雷夫特閉目聽着,最近兩年迅速變白的發須微微顫抖,仿佛睡着了。
直到幽然一歎:“唉,該來的總會來的!”一瞬間似乎又老了幾歲。
“分守?”巡防總旗疑惑。
雷夫特揮揮手:“你且去吧。該幹什麽幹什麽?”
又轉向自家的親兵隊長:“帶人守住大門,能拖多久拖多久。”
說完,他顫顫巍巍站起,走向了通向地下的通道。很快身影消失,隻留下沉重的腳步聲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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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家。
地下四層。
除了府中極少數人,無人知道南海家還有這一層。
和上幾層兵營、藏兵洞般簡樸簡陋剛直的風格完全不同,這一層透着數不盡的柔美奢華。
地上鋪着厚厚能沒過腳面的絨毛地毯,牆壁天花是絢麗織錦般的壁畫,東面是朝陽,西面是落日,天空橫亘着巨大無比的父星以及光環,仿佛将天空搬到了地下,美輪美奂。
而且跨度極高,空間極闊,牆上更是挂滿了源晶魔法燈,将一片地下空間照的亮如白晝。
若說和一圈超級奢華的裝修有什麽不合的,也就是房間之前,橫亘着的一排上插天花闆下插地面的欄杆了。
好好的房間被這麽一隔,看上去竟有點像牢房了。
藍的欄杆閃爍着靈光,那依稀是……魔法的閃光。罩膜般的隔離層在欄杆上時隐時現。
這竟就是一間牢房!極盡奢華極盡鋪張的一間牢房。
南海分守老态龍鍾的行到牢房之前,語聲低沉:“阿靜,爸爸恐怕……沒法繼續保護你了。”伸手向後,撥動了牆上一盞魔法燈。
一陣機括響聲,牆壁滑開,黑黝黝的洞口出現。“這條地道通向地面。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走?”房間裏響起悅耳的聲音,“你還沒死?你們都沒死,我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