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們是打心底裏不想陪韋蘇提婆前去送死。這是開什麽玩笑?現在的這個形勢之下,隻有瘋了才還有要向漢軍發起攻擊的念頭。
可是,這四周幾乎都是韋蘇提婆的軍馬,他們都有點擔心,一旦自己等人不願意追随韋蘇提婆去幹這樣跟送死沒有什麽分别的話的話,他們恐怕馬上就會遭受到韋蘇提婆的毒手。
“嗯?”
韋蘇提婆再重重的嗯了一聲,似是在作出最後的質問。
“大王,漢軍來勢洶洶啊,人多勢衆,現在向漢軍發起攻擊,并非明智之舉啊。何況,我們現在雖然還有三十來萬的騎軍,可是,請大王看看,這個木爾坦城方圓數十裏大,我們的軍馬,還都處于分散圍城之勢,我們根本就來不及集中軍馬向漢軍發起突破性的攻擊,一旦我軍不能直接沖破漢軍的軍陣,那麽就有可能被漢軍的大軍圍攻,到時……我軍恐怕……恐怕有全軍種覆滅之險啊。”
“是啊,大王……依末将之見,不如……不如我們先避其鋒,憑着我們騎軍之速度,先行撤離,再尋機攻殺,此爲上策也。”
一衆小帝國的統軍将領,他們卻不得不回應,趁韋蘇提婆還沒有正式翻臉,趕緊勸道。
“怎麽?你們都怕了?我們兵力分散又如何?别忘了,我們的軍馬,随時都在備戰狀态,此際,漢軍出現,相信下面的軍馬都已經獲知了,現在,就隻需要你們一個命令,所有的軍馬,自然會與我們一起向漢軍沖殺。到時候,以本王本部軍馬爲箭頭部隊,爾等所有的軍馬都追随在後面一起沖鋒,在沖鋒的過程當中,慢慢彙流,形成一股洪流,試問,漢軍的兵力再多又能如何?我們要做的,隻是向着他們的一個點發起沖擊,擊穿他們的軍陣。這又有何難?”
韋蘇提婆惱怒的斥道:“都特麽的别再廢話!這是命令,别逼本王,事關我們在此三十萬大軍的生死,事關我們在那片山林方向的七十萬帝國盟軍的生死。隻要我們兩軍彙合,殺回渡河點,我們便有着更多的帝國盟軍的源源不斷的支援,到時候,進可攻退可守。大不了,我們還能退回印度河西岸去。這已經是我們唯一的生機,你們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大王,可……”
“沒有可是!你們還想說什麽?想說先避其鋒?先撤退?本王問你們,你們要撤到哪裏去?逃到哪裏去?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這是哪裏?這是木爾坦城!這裏處于印度河及其支流傑納布河之間。你們還能逃得到哪裏去?誰敢保證,你們往北撤逃,那個方向沒有漢軍的大軍在等着你們?”韋蘇提婆大聲打斷了那些小帝國統軍将領的話,怒氣沖沖的喝道:“這是命令,誰敢違抗戰場命令,殺無赦!”
“給你們的軍馬傳令吧,你們就與本王一起殺出一條血路好了。”
韋蘇提婆寒眼一掃那些軍将,等于是直接宣布将他們全都給控制了起來。
在這個時刻,韋蘇提婆自然是不能放由他們各返本部了。真将他們放歸本部軍馬的話,他們肯定不會再聽從他的命令了。到時候,他們要逃要戰,也全由得他們。
一衆小帝國的統軍将領不由臉色一慘,一個個都不敢再吭聲,等于是默認了韋蘇提婆的命令。
一些韋蘇提婆的親兵挺着刀矛向那些小帝國的統軍将領走過去,要逼他們給各自的本部軍馬下達追随韋蘇提婆向漢軍攻擊突圍的命令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把聲音懶洋洋的響起。
“大王啊,老夫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就不随大王你向漢軍發起攻擊了。不過,老夫會在此,爲大王呐喊助威,願大王神威蓋世,所向無敵,一路突破漢軍的軍陣。”
韋蘇提婆渾身一震,心頭一股無名火湧起。
“畢克特!你這是什麽意思?”韋蘇提婆一聽,就聽出了是他以前的國丈畢克特的說話。
他猛一扭頭,尋聲找到了畢克特,兩眼噴火似的盯着。
又是這個叛徒!
又在關鍵時候拆自己的台。
他現在好恨,恨早前讓畢克特率軍率先向漢軍河防發起攻擊的時候,漢軍怎麽不滅了他?
他就知道,這畢克特狼子野心,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原來,畢克特和漢軍演戲之後,發現帝國盟軍方面根本就沒有看出破綻,居然還真的以爲自己這所謂的先鋒軍打敗了漢軍。連韋蘇提婆都沒有一點懷疑,所以,他又率軍與韋蘇提婆彙合,并且以自己的軍馬作爲先鋒軍擊破了漢軍河防,軍馬受到極大的損傷,需要休整的借口,特意率他的軍馬進入了韋蘇提婆的中軍大營,占了半個大營來休整。
也就是說,現在韋蘇提婆的這個軍營當中,除了他的那六、七萬人馬之外,還有三萬左右的軍馬是畢克特的人馬。
現在,畢克特的軍馬,卻泾渭分明的與韋蘇提婆的軍馬分開了,而畢克特本人,卻已經在自己的軍馬的保護當中。
畢克特無視韋蘇提婆眼中的怒火,聳聳肩不在意似的道:“我沒别的意思,隻是真的不想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罷了。現在向漢軍發起攻擊,正如方才的幾位将軍所言,與送死無疑,而本人現在活得好好的,爲何要去送死?”
“哈哈!你以爲,漢軍會放過你?”韋蘇提婆強壓下怒火,大笑兩聲喝道:“叛徒!畢克特!你竟敢三翻四次背叛本王?信不信本王一聲令下,先滅了你?還有你們!你們所有人都無處可逃,漢軍不會放過你們的。如果你們現在不尊從本王,那麽帝國盟軍方面,也不會放過你們,包括你們的帝國,你們的所有親人!”
韋蘇提婆有點聲色俱厲了。
“嘿,還别說,漢軍還真的會放過老夫。”畢克特戲虐的望着韋蘇提婆,道:“韋蘇提婆,你也不用跟老夫說這些沒用的話。老夫還有三萬部族精銳大軍在此,憑你又能奈我何?漢軍馬上就要殺到了,你現在敢與老夫開戰嗎?”
“你!老匹夫!”韋蘇提婆氣得手指畢克特,罵了一聲。
“哼!老夫部族一直擁護你韋蘇提婆,爲你韋蘇提婆東征西戰,立下汗馬功勞,助你平定整個貴霜帝國。老夫連最痛愛的女兒,都送給了你爲妃。可是你又是如何對待我女兒的?現在罵我老匹夫?呵呵……好,很好。”畢克特冷哼一聲,後又不屑的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會再跟你客氣了。實話告訴你,老夫早已經歸順了大漢帝國,老夫的部族大軍到安息帝國去,實在是大漢皇帝的安排,你們帝國盟軍所有的一切,老夫都早向大漢帝國作了報告。再告訴你,早前的渡河作戰,是老夫與漢軍裝作打一場騙過你們罷了。難道,你們真的就沒有發現一點可疑之處?連這看上去這麽激烈的戰鬥,戰場上居然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如此明顯的破綻,你們居然全都沒有發現?”
“什麽?你……哇!”
韋蘇提婆聽畢克特所言,不禁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沒有想到,居然會是如此,原來,自己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計當中。好恨啊,可恨自己居然還抱着複國美夢,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無知可笑。
這個時候,不僅韋蘇提婆急火攻心,連其餘的軍将亦都一陣騷動,一個個都無比驚心及驚懼。
“嗯,爾等也不用太過驚慌,漢軍其實并沒有你們所想象的那麽可怕。其實,大漢帝國,是一個文明國度,禮義之邦。來攻打貴霜帝國,隻是應一個被韋蘇提婆所迫害的前貴霜皇帝之子的邀請前來。而你們這些小帝國,似乎跟大漢帝國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如果你們不向漢軍動手,他們也不會攻擊你們的。在這裏,老夫可以向你們保證,隻要你們投降,我可保你們安然無事。”
畢克特這時再對那些小帝國的軍将道:“還有,在老夫的軍馬在此,他韋蘇提婆也奈何不了你們。”
一衆在驚駭當中,六神無主的小帝國的統軍将領,聽到畢克特如此說,他們頓時像溺水時抓到了一根水草,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如此,他們也就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
當即便有人嗆的一聲抽出了兵器,一下子跳到了畢克特的軍陣前說道:“韋蘇提婆,畢克特大人說得對,我們這些小帝國,與大漢帝國根本就從來都沒有任何恩怨,我們根本就沒有必要與他們死戰啊。所以,對不起了,我們隻能向他們投降,以保我帝國子弟性命,不會再作無謂的犧牲。”
“本将亦願率我國軍馬向大漢帝國投降,還請畢克特大人爲我等美言幾句。”
“我等亦願降。”
……
牆倒衆人推,韋蘇提婆大勢已去,這個時候,誰還要跟着他拼命就是傻子。
頃刻之間,幾乎所有小帝國的軍将,都站到了畢克特的軍馬面前。
“你們……”
韋蘇提婆胸膛急劇起伏,被氣得已經有點說不出話來。
“韋蘇提婆,看在咱們同爲貴霜帝國大月氏部族人的份上,老夫或者也可以向大漢帝國皇帝進言,請求饒你一命,就看你是否願意投降了。”畢克特再次對韋蘇提婆戲虐的道。
“哈哈!老匹夫!本王堂堂貴霜帝國皇帝,豈會向滅我帝國之人投降?何況,安息帝國及羅馬帝國陳兵數百萬于印度河西岸,現在恐怕已經大軍全線出擊了。正好,現在漢軍居然集結了大軍在此,那麽印度河防線的别處數千裏的河防就等于是空設。如此,兩大帝國的大軍必然能如入無人之境的殺進貴霜帝國來。到時候,漢軍必然大敗。而本王,現在就隻需要突破漢軍的軍陣,與另外的七十萬帝國盟軍大軍彙合,返回渡河點據守,坐等漢軍大敗的消息。到時候,你畢克特,及爾等所有人,所有的小帝國,全都得滅!”
韋蘇提婆豈會投降?他早前兵敗投到安息帝國去的際遇,他這一輩子真的不想再經曆了。所以,他甯願戰死沙場,也不再願意再作人下之人。
他講這麽多,隻是在堅定自己要向漢軍發起攻擊的決心。
“哦?既然如此,那就請大王你保重吧。漢軍就要殺到,你可以請了。”畢克特自然也知道韋蘇提婆不可能服軟,當下作了一個恭送韋蘇提婆上路的手勢,道:“看在昔日情份上,老夫就不再拖大王你的後腿了。請大王放心,我軍絕對不會再在大王的軍馬背後捅刀。”
“哼!”
韋蘇提婆轉過頭去,強行的壓下令自己的軍馬先解決畢克特的沖動。
嗆!
韋蘇提婆抽出了自己佩戴的王者之劍。
右手一舉,高高的舉了起來,然後兩眼環視左右,沉聲道:“各位忠誠于貴霜帝國,忠誠于本王的大月氏勇士們!我們最後的時刻到了,還願追随本王殺出一條血路的,便随本王沖鋒。爲了我們貴霜帝國,爲了我們大月氏,沖啊!”
“爲了貴霜帝國!”
“爲了大月氏!沖沖沖!”
“殺啊!”
……
韋蘇提婆率先飛馬沖了出去,後面的軍将,毫不猶豫的就跟了上去。跟着,從軍營當中,轟的一聲,沖出了數萬的騎軍,追随在韋蘇提婆的戰馬之後,怒吼着沖刺。
一抹豔紅的斜陽,投射在這一支軍馬的身上,顯得通紅通紅的。
這是最後的一支以貴霜帝國名義向敵人發起沖鋒的軍馬。
在這一刻,他們呐喊出他們最後的悲歌,踏上了死亡之路。
單看他們,沖勢如潮。
可是一擡頭,一對比在正前面傾壓過來的漢軍大軍,他們這數萬的騎軍,卻顯得微不足道。
畢克特等人,在後面望着韋蘇提婆這支人馬,不禁也有點側目。
誰的心裏都明白,他們這是在送死,卻在這一刻,讓他們感受到了一點悲壯。
貴霜落幕,大月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