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得要舉步難艱。
可以說,他們都還沒有正式動身,就已經哀鴻遍野。那些擇優先取得其部族物資的匈奴成年男子就先不說,且見那部份匈奴部族的老弱婦孺,他們就當真的讓人慘不忍睹。
一個個的匈奴族人,他們眼帶驚怯哀傷,目光迷茫,對前路充滿了絕望。
在冷風中,在雨雪當中,他們人人倏倏發抖,裹在他們身上的已經被凍得硬磞磞的獸皮衣物,無論他們如何的用力包緊身軀,都難以阻擋得了無孔不入的寒氣。
收起了他們的獸皮帳篷之後,流露在空氣當中的他們,根本就難敵寒冷的氣溫侵襲。
老人婦女的低泣聲,嬰孩的啼哭聲,讓放眼都有點混亂的匈奴部族顯得更爲嘈雜。
他們騎上劣質的馬匹,牽引着那些駝着他們家當的牛馬,驅趕着成片成片的羊群,慢慢的向東或向西移動。整個部族,其移動的速度慢得有如蝸牛。
這些匈奴部族人,他們其實并不想走。他們全都知道,這個時候的天氣,根本就不适宜他們流落在野外,他們更留戀他們那溫暖的帳篷,可是形勢卻由不得他們。
這天一大早,他們的匈奴大王阿邪王便已經先行率他們的部族大軍走了。名義上,是說要爲他們這些部族人打先鋒,先行一步探路,爲他們打開通往西方的道路。
可是,部族人的心裏都明白,假如說,如果後面當真的有漢軍殺過來,他們恐怕就是被自己的部族首先放棄的一群人。
老弱婦孺,根本就走不快,哪怕是騎着馬匹,也不可能像那些壯年男子一樣,敢放馬奔騰。真敢放開手腳策馬奔騰,戰馬的颠坡肯定得把他們的身子骨都拆了。當然,這些或者并不是最爲主要的,主要的是,在積了一層厚雪的大地上,在下了雪雨之後,地在就會慢慢的積融成不規則的碎冰面,有些地面,會顯得又硬又滑,如果在這些地面上奔跑,絕對會讓馬匹滑倒,而他們這些老弱婦孺,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活,不死都得要脫層皮。
所以,别看他們整個匈奴部族,似乎并不缺少馬匹,但是,他們移動的速度,其實與步行差不多。尤其是,他們還得要顧及作爲他們主要糧食的羊群,這就導緻他們根本就走不快。
在這樣的情況之後,在他們的大王阿邪王率部族大軍走後小半天,他們的部族人,大多數都還才剛剛動身,而早一步動身的北匈奴部族人,也不過是行進了二、三十裏的路程。
如此的龜速,他們能逃得了嗎?
開始的時候,匈奴部族雖然顯得嘈雜混亂。但是,卻并沒有亂套。因爲無論他們如何混雜,都有一個比較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分别跟着他們的部族軍馬所前進的方向,在後面追趕。所以,無論如何,整片廣闊的大雪原上,無論是在那一個角落駐紮的匈奴人,都是有意識的,向着同一個方向移動。
但是,到了午時,一隊快騎,一下子讓這些還在慢吞吞的,帶着絕望的心境向東南或向西轉移的匈奴部族人,幾處陷入了一種無比緊迫又驚懼的狀态當中。
因爲,是他們部族留下在向北方面偵察的部族探子,帶回了讓他們舉族驚懼的情報。
漢軍大軍果然來了,冒着寒風雪雨殺來了。
當然,暫時還沒有馬上就殺到,但是,他們的部族探子已經探到,一支漢軍騎軍,已經出現在他們後方兩、三百裏之處,正在飛快的向他們撲來。
刹時間,獲知這個消息情報的匈奴族人雞飛狗跳,也終于,他們再也顧不了那麽多,開始突然的加快的向前的速度。
但是,這一加快速度,馬上就出現了問題。
一時人仰馬翻,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嚎哭聲,還有那些正在焦急着驅趕牛羊的匈奴族人的叫喊聲。
這個時候,他們就算是想快都快不了啊,一股絕望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匈奴人的心頭。
遠遠殺來的漢軍,自然是漢軍的那精挑出來的二十來萬的漢軍精銳軍馬。
他們從早上不停的拍馬前進,一個上午,便走了兩三百裏。
要不是路面的确不太好走,他們可能會更快一些。
到了午後時分,漢軍終于接近了鹹海以北地區。
這些地區,已經是原來北匈奴人活動的主要區域了。
如果是以阿邪王的那個土城王宮的地方爲北匈奴人聚居的中心點的話,那麽鹹海以北的地區,就應該說是匈奴中心點較遠一些的郊區。
這一帶地區,也算是匈奴人平時放牧的主要牧場。
但漢軍到達這些地區之後,已經看不到有北匈奴人的人影了。倒是一些應該是匈奴人的駐地的痕迹發現了不少。
那些原來應該是有匈奴人生活過的地方,那簡單的一圈一圈的栅欄東歪西倒的散落在雪地上,東一個西一個。
在已經被破壞了的栅欄圈當中,有些到處都是牛羊馬糞,又髒又亂。而有些,則丢滿了生活垃圾,有明顯的原來蓋有帳篷的痕迹,起碼,一堆堆的火炭表明,這些地方,原來是有人在生火的。
趙雲與太史慈等衆将,率着軍馬到達了一個原來應該是生活着較多匈奴族人的區域。這片區域,居然還有不少茅草房屋,到處亂堆着一些匈奴人遺棄的生活物資。
目測這片區域,足足有方圓十多裏,估計原本生活在這裏的匈奴人,怕會有十萬人以上。
一衆漢軍大将,一字排開,各自心領神會的對望了一眼。
太史慈道:“看來我們這次西征的戰略目的應該是達到了,看情況,這些北匈奴人當真的害怕了,不敢再與我們漢軍叫闆。呵呵,我們來不來,這些匈奴人都一樣,得要向西逃竄。”
“沒錯,見到了我們漢軍百多萬大軍的軍陣威勢,這些匈奴人又豈敢與我們漢軍一戰?”趙雲那冷峻的俊臉,也流露出一種輕松下來的笑意。
原本,一衆漢軍大将,猜測如果這些北匈奴還不死心,還敢集結大軍跟自己的漢軍對抗的話,此次前來,還得要跟這些匈奴軍馬大戰一場。但看情況,這些北匈奴人的确是懼怕了,逃了。在如此嚴寒的氣候之下,如非必要,其實漢軍也不願意跟匈奴人死拼。
明明漢軍是可以穩操勝券的,沒有必要再幹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如今能夠不用再戰,便已經将北匈奴人迫走,那就最好不過了。
“哼!區區匈奴,豈敢當真的與我們漢軍正面決戰?你們估計都不太清楚匈奴人的特性,其實,匈奴人并非傳言當中的那麽悍勇,他們隻是殘虐罷了。在見識到了我們漢軍大軍的威勢之後,他們必逃無疑。”在趙雲一旁的張遼這時卻冷哼一聲,接過話來道。
“哦?何以見得?看來張遼将軍你對匈奴人似乎也很了解啊……噢!記起來了,趙某差點忘了,張将軍原來在并州丁原的帳下呆下。”趙雲拍拍額頭道。
“不僅張某,還有高順兄弟也對匈奴人比較了解的。”張遼道。
“呵呵,南匈奴人便是我們滅了的,難道我們會不了解?”典韋從後嚷道。
“不,你們的了解不同。”張遼搖頭道。
“哦?有何不同?還請張将軍爲我等解疑。”趙雲倒想看看張遼對匈奴人又有何見解。
南匈奴人,便是原來的新漢朝滅的,現在的一衆大将都參與其中。連南匈奴人都被他們滅了,所以,衆将都覺得,他們自然是比較了解匈奴人的。可現在,張遼卻說自己了解的匈奴人與一衆漢軍軍将的不同,這還真的讓典韋等家夥有點不太服氣。
“呵呵,這個說起來話長。張某現在身爲漢軍的一員,本不宜說長敵人威風的話。但各位将軍想聽,張某便說說。其實匈奴人的确非常難纏,因爲他們幾乎從來都不打正面交鋒的仗,我們大漢方面,以前吃過太多匈奴人來去如風的虧了。”張遼苦笑兩聲道。
“不見得吧?我們從跟匈奴開戰開始,一直來,我們漢軍都幾乎占盡了優勢,基本沒有怎麽吃過虧。這……”太史慈也不甚理解的道。
“你們當然了,因爲你們有主公,有當今皇上。因爲主公,你們成立了新漢朝,而自從成立了新漢朝之後,你們就慢慢的從各方面遠遠的超過了匈奴人。”張遼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甲,以及挂在馬背上的強弓道:“武器裝備,還有戰馬,這些,都比匈奴人強了,所以,就顯得匈奴人的優勢都變成了劣勢。”
“你們不知道,當年,我們一個州,并州,一共才有多少軍馬?兵不過三萬,當中騎軍有多少呢?不過是三千騎。而匈奴人,随随便便就能出動十萬的騎軍。”張遼滿臉唏噓的樣子道:“我們大漢,那時候當真的處處處于一個被動的局面。匈奴人來了,我們就隻能死守長城要塞。倒不是說我們漢軍怕了匈奴人,而是我們主動出戰,以步軍對他們兵力強大的騎軍,要跟他們正面決戰的時候,匈奴人基本是不會跟我們決戰的。當我們漢軍從某處出關,尋求一戰時,他們便會從另一個地方攻擊我們長城守備薄弱的要塞關口,突破之後,沖進我們大漢境内劫掠。當我們回師要戰,他們又早逃了。當初張某追随呂布将軍多次千裏追殺匈奴人,其實也都是在被動的情況之下,尋到匈奴人,欲與他們一戰,可是,他們卻不會跟我們正面交鋒,哪怕他們的兵力遠遠多于我們。”
趙雲等人聽了後,想想,覺得匈奴人似乎的确如此,極少敢正面與漢軍正面交戰。
“匈奴人兵力勝于我們漢軍的時候,不會跟我們正面交戰,那麽現在,他們見識到了我們百多萬的大軍之後,他們又豈敢再跟我們正面交鋒?何況現在還是這樣的氣候條件之下?”
“原來如此。”趙雲與太史慈對望了一眼,點頭道:“那麽,我們現在豈不是完全可以安心了?相信北匈奴人現在都往西逃了,要不,我軍就先停下來休整?”
“趕了大半天的路,的确要休息一會,要不然将士們都受不了這鬼天氣。不過,末将建議,略爲休整之後,我軍還是先追殺一陣。”張遼沉穩的道:“匈奴軍馬估計逃遠了,但是他們的族人肯定逃不遠,我們得要追上去,滅了他們匈奴人的族人。”
“嗯?”
“匈奴軍的沒有後勤部隊,而他們的族人便是他們的後勤部隊。我們隻有滅了他們的族人,才可以斷了匈奴軍的糧食來源,如此,逃到了西方去的匈奴人,才會在失去了他們的糧食物資之後,變得更爲瘋狂。要不然……”
“明白了!”趙雲明白張遼所說的意思了。
“命令,全軍在此休息小半個時辰,然後馬上向西逃的匈奴人發起追擊。務必要滅了匈奴部族滞後的匈奴族人!”
趙雲的命令一下,漢軍将士馬上停下,下馬來稍作休息。主要是喝水吃幹糧。
另外,派出了探子往四周偵察,又派出了一部份将士搜索一遍這個匈奴駐地,看看有沒有收獲。
收獲倒是有的,看得了匈奴人逃得很匆忙,當中有不少有價值的東西都遺留了下來。
另外,從那些破敗了的茅草房以及堆積在各處的一些柴草堆當中,搜出了不少匈奴人。不過,都是死人,被凍得僵硬的死人。
一衆漢軍軍将都觀察過了,這些被匈奴人,都是一些老弱或是傷殘的人,他們根本走不了,所以就被抛棄在這裏了。
除了一些拆不了帶不走的破敗茅草房,匈奴人的帳篷肯定得要拆解下來帶走的,所以,這些留下的老弱病殘,就隻能暴露在雪雨之下,被活活的冷死在這個匈奴部族的駐地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