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現在自然不能一下子就下決定,畢竟,他自從投軍以來,便是袁紹的士兵。這個古時侯的人,心裏都有一個忠臣不事二主的思想。何況,他投了袁軍之後,亦沒覺得有什麽的不好,現在,袁軍被新漢軍圍困在這裏,眼看連突圍的機會都沒有的時候,他便要投降,這似乎也太過沒有骨氣了。
何況,他投軍,就是想當上将軍光宗耀祖,如果當了叛兵,這恐會被人指他爲叛徒。
逢紀說的話,他認爲有道理,可是,如果單單隻是因爲不投降便是死的話,他倒是不怎麽怕死的。不少袁軍的軍将,他們對袁紹未必是真正的忠誠,可是,心裏都會有自己的理念,一般的情況之下,都不會無緣無故的背叛。
他猶豫着道:“逢先生,屬下覺得,這樣似乎也不太妥當吧,屬下投了袁軍之後,雖說少主并沒有提撥屬下爲軍司馬,可是,總體來說,并沒有什麽對不起屬下的,屬下如果便這樣背叛了少主,我……我心裏好像有點過不去。”
“是啊,不滿方壯士你說,如果一般的情況之下,逢某亦不會有那樣的想法。”逢紀現在,隻是在試探,并沒有直接勸說方桓投降新漢軍的事,因爲現在,他可還是在袁譚軍的内部,如果此方桓是袁譚的忠誠追随者的話。那麽他勸其投降,這無疑是等于将他自己置于死地。
因此,想要策反這些袁兵。策反方桓,一定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真正打動他的心。
逢紀知道,袁譚還是太過嫩了,太過微弱,之前一系列的戰事當中。可以看得出,袁軍在新漢軍的面前,就似是一個小孩子似的。根本就沒有能夠與新漢軍一戰的可能。所以,此刻袁譚率軍前去與新漢軍拼命,估計很快就會落敗。袁譚一敗,他自己或者不至于馬上要被這些袁兵處死。但是張夫人。恐怕還真的在劫難逃了。如果他不能保住張夫人,沒能保全張夫人的性命,他日後投了劉易,他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劉易才好。
逢紀似一臉感歎的對方桓道:“方将軍,方壯士啊,其實,主公袁紹,對逢某的确是不薄。對逢某有賞識之情。說真的,當初逢某。隻是一個落泊的文士,是主公看得起逢某,現在才有逢某的今天。可以說,直到現在此刻,逢某都沒有别樣的心思。不過,對于主公的理念,有一點,逢某卻一直都不能認可的,就算這些年,一直都在爲主公盡心效力,可逢某心裏,終覺得我們主公有一些事,做得與大多數人的理念有所相勃。方壯士,你知道是那些理念麽?”
“呃,逢先生,末将隻是一小小軍侯,從來都不會去想主公的理念的。哪怕是聽了逢先生所言,屬下亦不知所謂,屬下愚鈍,還請先生見教。”方桓哪裏知道什麽的理念不理念的事?向逢紀虛心求教道。
“呵呵,好,方壯士,你我一見如故,那我們就好好說道說道。”逢紀笑笑,勉力的坐了起來,包紮好傷口之後,雖還感到陣陣的刺痛,可是此刻他卻不得不打醒精神。
坐起來後,逢紀道:“各位兄弟,我知道,你們當中,其實大多都是因爲生活拮據,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投軍從戎的,還有一些,是被強征入伍來的兄弟,卻鮮有似方壯士這樣,本就是懷着一種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報效家國,振興大漢的偉大理念參軍征戰的。”
“額,逢先生,屬下哪裏有你說的這麽偉大?”方桓有點汗顔的道。
逢紀擺擺手,神色一正道:“有一點,方壯士可能是沒有想過的,那就是你們是在爲誰而戰?所謂的建功立業,是建什麽功立什麽業?在袁軍當中,殺敵立功,獲得晉升爲官,便是光宗耀祖了麽?錯了,你們想錯了。”
“如今大漢,已經不是原來的大漢了,現在的大漢,就是一個諸侯割據,各自稱王的大漢。當然,看上去,似乎并沒有什麽的問題,可是,大家想想,我們華夏,自三皇五帝以來,天下分分合合,最終還是要重歸于一。現在,各個諸侯割地稱王,個别諸侯,現下的實力強大,早已經自成朝廷,看似會成大氣侯。可是,真的能成氣侯?真的能像當初漢高祖那樣,能擊敗天下諸多豪雄,包括當年可号令天下諸侯的楚霸王項羽,成就了大漢數百年的劉姓江山?如今的天下諸侯,誰可以取代得了大漢,成立一個新的一統王朝?”
縱論時勢,聽那些文士說起來的時候,會讓一般的士兵聽得津津有味,因爲,他們的思想,從來都沒有來到這樣的高度,從來都不會想及到這方面的事兒,他們隻是參軍爲混一餐溫飽罷了。
逢紀看着除了方桓之外,慢慢圍到了他身邊來的袁兵,言詞切切的對他們道:“各位兄弟,你們别看逢某隻是在這裏說說,其實,這些都是關乎我們切身的事情。各位想想,先不說我們如今的局勢,哪怕我們就算是勝了新漢軍又如何?我們主公袁紹可以最終成爲一統大漢的那個雄主麽?要知道,大家都知道,我們主公袁紹,袁家四世三公,在他們的骨子裏,早已經鉻下了深深的劉家之臣的鉻印,假若袁紹敢稱王,敢登九五,勢必要遭到天下人的共讨。視爲逆臣,袁術的例子在前,并非逢某一家之言。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若袁紹當真的可以做到一統大漢,我們在坐的各位兄弟,或者還有一點機會光宗耀祖,可是。更多的可能,是袁紹兵敗,而且我們亦會随着袁紹被世人所指責唾罵。我們所有人。都會因爲袁紹的關系,被指是賊兵賊将,永世遭世人所遺棄。呵呵,方壯士,你以爲,你爲袁紹效忠,到頭來。是否可以如你所願,終會有一天可以榮歸故裏,光耀門庭麽?”
“不要說将來。各位,你們認爲可以還是包圍了我們的新漢軍之敵麽?我們,包括逢某在内,都要面臨着一個選擇。是死了還要被世人唾罵爲賊。還是活着重過新生?”
逢紀說完,眼神鎖定方桓,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逢紀的話,真的說中了方桓的心坎,讓他有一種頓然而悟的感覺。因爲,逢紀說得很對,死,他倒是不怕。可是,就怕死了亦會讓他的方家蒙羞啊。說到底。他的初衷,亦是報效大漢朝廷的,尋求光耀家門的機會的。可是,如今的袁紹,能代表得了朝廷麽?如今逢紀說白了,就差沒有直指袁紹是叛逆反賊。他爲袁紹作戰,那豈不是說,他然已經是賊?
這一刻,方桓的心裏,竟然有點心慌慌的感覺。就似是一個人做了許多錯事,卻一直不自知,被人說穿了,他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麽的厲害。
“逢、逢先生,聽君一言,讓屬舊頓開茅塞。以前,是屬下愚味,還以爲殺敵立功,獲得封官,便能光宗耀祖了。”方桓面色有幾分惶然道:“逢先生,那依你說,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怎麽辦?嗯……”逢紀似思索了一翻,道:“方壯士,各位兄弟,我覺得呢,現下,我們大漢,隻有兩個勢力可以代表得了大漢朝廷,能說得上是漢室正統,一個,自然是曹操的勢力,一個,是新漢朝。隻有這兩個勢力,才有可能最終一統大漢江山,又能名正方順的統治天下。如果各位真心的想獲得一個更好前程的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就唯有一個選擇了。大家的心裏應該都能明白的。”
逢紀意有所指,卻亦沒有明言。
但是,自方桓以下,在議事大廳當中的袁兵,他們都明白逢紀所言,明白到他們現在,怕就隻有投降新漢軍,如此方能活命,亦包括會有更好的前程。
廳内沉默了一會,方桓才若有所思的道:“逢先生,多謝指教,屬下明白了。不過,還有一事,逢先生方才亦說了,我們被俘及我們主動投降,是不同的,如果我們還真有着一個更好的前程,自然得要主動去投,可是,我們現在又如何能從袁譚軍中出去投新漢軍?而新漢軍又能接受我們呢?”
嗯,這是一個問題,他們現在在這官衙當中,外面全都是袁譚的軍馬,如果他們現在出去,稍爲暴露了一點要投降的心思,恐怕馬上就被袁譚的袁兵撲殺,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到新漢軍的軍中投降。另外,聽現在的喊殺聲,似乎已經開戰了。在這個關頭,他們又如何能前去投降?随時都有可能被誤殺啊。當然,他們可以選擇留在這議事大廳,等着新漢軍殺進來的時候投降。可是,這就等于是被俘,不算投降了。
逢紀察顔觀色,心裏知道,此方桓已經被自己說服了。
當下,逢紀伸手一拍方桓的肩頭,神色凝重的對方桓道:“方壯士,你信得過逢某麽?”
“這……信!”方桓略一猶豫,便猛一點頭道。
“好!既然你信任逢某,那麽,現在便有一個讓你們帶功投誠的機會擺在你們的面前,隻要你們依了逢某之言,日後在新漢軍當中,你們的前程可謂一片光明。光宗耀祖之時,指日可待!”
“帶功投誠?”方桓聽得兩眼一亮,對于他來說,他更在乎的是以後是否有出頭之日的機會。
逢紀擡頭,看了看議事大廳之外。
在廳外,有不少袁兵軍将,正在腳步匆匆的來來往往,當然,大多都是臉帶慌張。
方桓明白,馬上招手,讓一些士兵,将議事大廳的大門給嚴加看守,不讓那些慌亂的袁兵誤闖進來。
“方壯士,你們所接到的命令,是看護着這位張夫人吧?若袁譚兵敗,便讓你們先行殺了她?”逢紀問。
“嗯,少主說。此夫人卻是他的生母。他不欲其母落在新漢軍的手上,以免受辱。”
“呵呵。”逢紀重重的拍拍方桓的肩頭,“方壯士。你真走運啊,天大的功勞,竟然都讓你白檢了。”
“啊?這……”方桓一臉不解。
“告訴你……”逢紀壓低聲音道:“此夫人是否是袁譚的生母,我們卻不用過多去猜測計較,但是,有一點卻可以肯定的,她可是新漢朝太傅劉易的女人之一。并且,還是太傅劉易極爲鍾愛的夫人。現在,你們所要做的。不是要兵敗的時候殺了她,而是要在萬一袁譚兵敗的時候,保護好她,不能讓她有一絲一毫的損失。那麽。你們便立了大功,我相信,隻要你保護好夫人,你方桓到了新漢軍,妥妥的一個軍司馬是逃不掉的。說不定,你還有可能會成爲營将。嗯,新漢軍裏,營将可統兩千人馬。相當于一般的校尉了。”
方桓聽了兩眼放光,正如逢紀所言。如果此夫人當真是一個如此重要的人物的話,那麽他們護駕有功。那麽,日後飛黃騰達還真的指日可待。
不過,方桓不是蠢人,他到了現在,已經能完全明白逢紀所言。知道了逢紀并非是要勸降他們那麽簡單,而是想要利用他們保護好這個張夫人啊。
保護好這個張夫人,方桓估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在這官衙當中,袁譚的兵馬還有不少,如果袁譚見難以突圍,恐怕就會掉轉頭來要先處決了此張夫人。那個時候,他們這幾十号人怕還真的難以保全張夫人的安全。
但是……這送到手上來的富貴,如果不取,那還真的是愚蠢了。
方桓想到這裏,他猛一咬牙,長身而起,跪拜于逢紀的面前道:“好!逢先生,我們決定歸順新漢朝,如果逢先生亦是如此決定,那麽,我等願聽逢先生差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真是太好了。方壯士,快快請起。”逢紀見方桓已經開竅,大喜,掙紮着站起來。
他側耳凝聽了一下官衙之外的動靜,道:“方将軍,現在聽外面的喊殺之聲,估計已經開戰了,此議事大廳,太過空曠,萬一袁譚要來行兇,我們亦難以抵擋,快!把張夫人送到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我們務必要保護好張夫人,等到新漢軍殺進這官衙來。”
“是!”
方桓沒有遲疑,馬上站起來,扭頭看了看,見議事大廳有上個側門,趕緊走過去看了看,見可通往官衙後府,馬上命手底下的袁兵開路,将張夫人轉移到後府裏去。
張夫人現在,心神還有一些恍惚,所以,她沒有多說什麽,聽任逢紀及方桓的安排。
且說袁譚,他從踏出官衙的那一刹,他便完全冷靜了,并且,他的内心更加的堅定。
在他的心裏,始終都認爲,女人始終都是女人,根本就不能明白男人想要的是什麽,更不會明白作爲一個男人而應該有的堅持。
他想想,娘親居然說要讓他歸順其姘夫,這對于他來說,豈能是他可以接受的事?袁家子弟,有着自家的驕傲,豈能背叛父親苟且偷生?
袁譚心裏決死之意,更加的堅定。
或許,他做不到揚名天下,做不到讓自己的父親歡心,可是,他卻做得到直面死亡,做得到慷慨赴死,不會有損袁家子弟的驕傲!
他重新集結人馬,看着神色慌亂卻又不敢不尊他命令而集結起來的萬餘人馬。他神色有點瘋狂的喝道:“怎麽了?事到如今,爾等都畏死了麽?你們身爲袁家子弟兵,難不成還比我這個袁家嫡子還更加的嬌貴不成?我袁譚不怕新漢軍,不懼死,你們還怕什麽?今天,我袁譚,決意殺出官衙,與劉易決一死戰!你們,敢追随袁某麽?話先說明白,我袁譚今天,是一心赴死的,你們,願意追随着我去死麽?哈哈……縱有千軍萬馬又如何?今天,我袁譚讓爾等看看什麽才叫英雄本色!殺!”
袁譚飛身上馬,提着那還沾着逢紀鮮血的長劍,高呼一聲,率先沖出了官衙。
嗯,有時候,還不得不說,一支軍隊,是否能征善戰,主要還是看其主将是否有能力。或者,看其主将是否能夠調動得了将士的戰意士氣。
一支充滿戰意,殺氣騰騰的軍隊,絕對要比毫無鬥志的軍隊強悍得多。
在袁譚決意赴死的情況之下,又在他身先士卒的情況之下,原本有點驚慌,有點驚懼的袁軍将士,這一刻竟然受袁譚的情緒所影響,居然騰升起一股少見的決死戰意來。
嗯,這些袁兵,當中有一大部份,的确是追随袁紹征戰多年的精兵,他們對袁紹的忠誠是無用置疑的。
這一部份的袁兵,他們首先響應袁譚,齊齊的大喊了一聲,便跟着袁譚沖出了官衙。
跟着,一些意志不太堅定的袁兵,亦跟着沖殺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