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臧霸,他的心裏也不禁暗贊,好一個臧霸,身長八尺,身形壯闊,相貌堂堂,大步走來的時候,有如沉淵凝嶽,極有氣勢。
此人一看,便知道是豪邁之輩。
不隻是程昱,連站在程昱身後的徐晃,亦覺這人的氣度非凡,非是尋常人。
但此刻,臧霸的身上,還多了幾分柔腸,抱着兩個兒子,那父愛洋溢于表。他掃了一眼廳堂,見到程昱,神色坦蕩,眼神似是在問侯,見到其父,眼神則有一瞬的恭順,見到其妻,目光一柔。
嗯,就是連程昱,都沒有到像過像臧霸這樣的漢子,内心的深處,居然會有着如此細膩的情感。此臧霸,的确是一個人物也。
程昱覺得,隻有内心坦蕩,又情感豐富的人,才是一個真正的人,才是真正的豪傑。
現在的臧霸,比起他當初所見到的年輕沖動的少年,已經成了深穩成熟的漢子。
“宣高,别來無恙?”
程昱當先抱拳拱手道。
“程先生!”臧霸先将孩子放下,從懷中掏了一大把好看的玩物給他們,拍拍他們的屁股,讓他們一旁去玩,然後再目光一凝,落到了程昱的身上,大步走來,到了程昱的面前,然全有如推金山倒平柱的便拜下。
“宣高,莫要如此,若這樣,程某都不敢在你們臧家多待了,初來時,臧老爺子如此,現在你也如此?如此落俗?”程昱上前。将臧霸扶起道。
“哈哈,也是,大恩不言謝,程先生的恩情,臧某記在心中便是了。”臧霸一拜後,大大方方的起來,然後,示意程昱待待,再到了臧父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叩頭問候。起來再到了妻子的面前,也不知道是塞了一些什麽給她,弄得她一下子臉兒都紅了起來,啐了一聲,扭身返回裏屋。
做完了這些事。臧霸才一臉傻笑似的,轉過身來招呼程昱道:“程先生。這多少年了?怕也有十來年了?如今我孩兒都有十歲了。來來。咱們堂上坐。爹,這一次,就允許孩兒浪費鋪張一次,我要與程先生好好一醉。”
“呵呵,宣高爽直,好。咱們今晚,不醉不休!”程昱見臧霸如此豪直,不禁更喜,更加的希望可以勸服其歸順曹操。如此,不但爲曹操多添一員大将,也算是爲自己多增一個好友知己。
“嘿嘿,”臧霸似有點怕臧父的樣子,擔心臧父會阻止他與程昱喝酒,趕緊沖外大叫一聲道:“孩兒們,還等什麽,把好東西都呈出來,嗯,今天回來時所獵到的獐子,趕緊的宰了。”
程昱知道臧霸應該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人,所以,他自然也要表現得随意一些。
坐好後,他故意調笑了臧霸一下道:“嗯,宣高,酒可以喝,程某也可以喝醉,但是,你卻不能喝醉了,你才回來,若當真的喝醉,一會你夫人恐怕便要生氣了。剛才你送禮物讨她歡心,恐怕也白送了。不過,咱有些好奇,不知道你剛才送了什麽給你娘子?”
“嘿……”臧霸那因爲終日在外面曬得有點黑坳的臉上,居然也一紅。
“呵呵,不能說?不能說就算了。”程昱見狀,心裏好笑,都三十來歲的人了,還如此腼腆,他轉頭反客爲主的招呼道:“臧老爺子,請上座。徐晃,你也不用客氣,到了宣高家裏,就别當自己是外人,就像到了自家一樣可以了,不用整天站在我後面。”
“呃,對對,爹爹,還有這位……徐晃?你就是徐晃将軍?曹操帳下的頭号大将?”臧霸說着,卻突然聽程昱說站在他身後的這個大漢就是徐晃,不禁神色一凝,有點吃驚的道。
其實,他一回來,就感到了站在程昱身後這人的那種凝實的氣勢,早已經讓臧霸暗暗的留心了。隻是沒想,他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晃。
“臧霸将軍,在下正是徐晃,不敢當主公帳下頭号大将的稱号。與臧霸将軍獨霸泰山這麽多年來說,徐某還真的算不得什麽,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到處流浪,幸得曹操收留而已。”徐晃雖然是粗人,但是,跟着的主子,無一都不是一些奸滑之輩,這久而久之,他亦能學得到一點文皺皺的話了。
“徐将軍說笑了。來來,請坐,到了臧某家裏,就如程先生所說的,就當是回到了家一樣可以了。”臧霸現在,也絕口不提他與曹操的人是敵人的事,就裝作不知道程昱和徐晃是曹操的人似的。
其實,臧霸既然是一個情感細膩的人,那麽,他就一定是心思廣泛的人。他哪裏不知道曹操帳下的重要軍師程昱?又哪裏不知道徐晃?吃驚,隻是沒想到此便是徐晃而已。
四人據案而坐,臧霸帶回來的人,自然操心酒食的事,不一會,酒菜便奉了上來。
大家言談頗歡,各自了解了一下各人的近況。
酒過三巡。
也似差不多了,徐晃也有了幾分酒意。
程昱經不起臧霸的頻頻敬酒,擔心自己真的會喝醉,趁還清醒着,對臧霸道:“宣高,其實,程某這次前來讨擾,其實是來做說客的……嗯。”
程昱舉手,止住了欲張嘴的臧霸,接着道:“成不成,先聽我把話說完,你也更不要想什麽的我是你父子的救命恩人,便覺爲難。事情成不成,你就一句話而已,不用在腦子裏老想着報恩不報恩的。”
“嗯,請程先生直言無妨。”臧霸見狀,隻好點頭道。
“我的來意,想必宣高你的心裏也猜得到了。沒錯!我是來給我家主公來勸降的。你是一個明白人,就算你以前不知道呂布的爲人若何,敬服其人的武勇。可是,一個真正的明主,并非武勇。而是要看他是否能給百姓帶來和平美好的生活。你覺得,呂布能治理得好徐州麽?他現在領了徐州,又對徐州境内的百姓做了什麽的貢獻?尤其是宣高你的泰山地區,已經混亂了這麽多年,這裏的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當中。那呂布有沒有什麽的安民征策?有沒有扶助過你管治泰山四周地區的百姓?他是否當真的值得你投效?值得你爲其拼命相報?”
“沒錯,之前,曹操軍馬,在你們的部将手裏吃了點虧,可是,那點損失。相對于曹操的大軍來說,也隻是九牛一毛。”程昱自顧的說道:“其實,要破你們的軍隊,很容易,不過。考慮到泰山百姓也不容易,所以。程某才沒有向曹操獻出此計罷了。你們的軍士。利用山高林密的特點,節節騷擾我們的軍馬。可是,如果沒有那些茂密的樹林呢?”
“此刻,正是秋高氣爽,入冬的時候,山林雖常青。可是,落葉幹枯,鋪滿了山林,如果我們先放一把火。将那些山林都燒毀了呢?你們又如何擋敵我們的數十萬大軍?到時候,莫說你們這些軍隊了,連一般的百姓都遭殃。”
臧霸聽完,眼角一跳,心裏不禁暗驚。因爲,如果曹操的軍馬,在前進之前,先放火燒林,那麽,他手下的軍士,就算是再厲害,恐的都難以再和曹操的大軍對抗。
“呂布是賊,曹操是兵。”程昱道:“具體的,相信你自己也能明白,你就給我一個準話,你欲爲賊還是爲兵。”
“這……爲兵又如何?爲賊又如何?”臧霸沒有立馬答應什麽,轉而問道。
如果現在,臧霸還隻是孤身一人,那麽,他要投誰不可以?可是,他卻不能輕易的做決定。因爲,他現在可是數萬軍馬的首領,還要擔負着那麽多泰山百姓的安危問題。
其實,之前,臧霸其實就有投曹操的心。但是,曹操軍的所作所爲,讓臧霸覺得有點寒心。所以,後來慢慢的就打消了投曹操的念頭。
當初曹操興師爲父報仇,進攻徐州。臧霸爲何要采取觀望的态度?并沒有率軍助陶謙?就算陶謙給他連下了數道命令,臧霸都沒有率軍相援,這是爲何?
因爲,臧霸當年歸順陶謙,隻是與陶謙談好了條件,讓陶謙答應不能輕易的出兵進入泰山地區剿匪。因爲,兵既是賊,與匪無疑。泰山地區,的确是匪賊衆多,可是,百姓更多。在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情況之下,泰山境内的百姓與匪,其實是不分家的,匪即是百姓,百姓即是匪,更多的百姓,爲了自保,他們也打起了山賊強盜的旗号。一山一村的百姓,人人都是匪,但是,卻也是普通的百姓。他們,如果沒有外來的影響,可能就會一直如此生活下去。可是,若來了官兵,他們哪裏管誰是賊誰是匪,誰又是普通的百姓?所以,不管是什麽人的兵馬,進入泰山地區,所有人都會遭殃。
在那些官兵的意識裏,總會覺得兵就是兵,賊就是賊,官兵捉賊殺賊,是天公地義的,殺了就殺了。可是,沒有人會想到過,其實在世人眼中的賊,其實隻是普通的大漢百姓。
作爲回報,臧霸當年,的确爲陶謙穩定徐州做出了不少貢獻,還爲其鏟除了一些不服陶謙治理的人。助陶謙穩定了徐州的局面。這算是臧霸爲投答陶謙不出兵泰山地區而爲其做的事。
後來,曹操進攻徐州,一路屠城。
嗯,這當中,曹操雖并必真的把一路所奪下的城鎮都屠了,可是,曹操的軍馬,的确是屠殺了一些無辜的百姓。這使得臧霸覺得,曹操如此嗜殺之人,不是值得他相投的人。
反正,就算是敵對勢力的百姓,也不能亂殺的,曹操殺了,那就不是明主。這是臧霸心裏的想法。
如果讓曹操的軍馬進入自己所轄的地區,那麽,泰山的百姓,将會面臨一個怎麽樣的下場?泰山人爲賊,這是世人的常識,如果,曹操的“官兵”将泰山的人當“賊”來殺了。那臧霸找誰哭去?并且,當時殺了曹操父親的人,就投到了泰山來,如果曹操在奪得徐州之後。在其暴怒之下,下令屠了泰山一帶的百姓呢?臧霸真的不想看到泰山血流成河的情況。
當然,呂布也不是明主,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之下,臧霸覺得,也隻有像呂布這檔勇猛無敵的人,才可以敵得住曹操。特别是當呂布兵敗退到了泰山一帶,爲了防止曹操的大軍會順勢殺入泰山地區,臧霸隻好投了呂布。希望能借呂布的武勇,保一方平安。
臧霸投呂布,并不希望從呂布的手上得到什麽,隻希望,可保一方安靖。
現在。曹操的大軍已經到了山東濟南,随時會率大軍進入泰山地區。這就逼得臧霸。不得不考慮一下是否要投曹操的問題了。
投曹操。暫時應該可保泰山地區的百姓無事,可是,臧霸也不得不擔心曹将來會秋後算帳。
嗯,泰山賊泰山賊,已經聞名天下了。就有點像當年的黑山賊一樣,人人聞之色變。是泰山賊殺了曹操父親。這殺父大仇,誰敢保證曹操什麽時候要報?真兇雖然已經被殺了,人頭也送給了曹操,可是。誰都知道還有餘黨,成了泰山賊當中的一員。誰知道曹操什麽時候會再對泰山地區再開殺戒?
可是,若不投曹操,那麽就面臨他的泰山軍與曹操直接開戰的局面。若曹操進軍泰山,當如程昱所說的那樣,先放火燒林,那麽,這将是整個泰山地區的百姓的災難。
這時,程昱道:“宣高,汝欲再爲呂布效命,爲了呂布而與曹操的大軍對抗,那麽,你們就是賊,因爲曹操現在代表的可是大漢朝廷,而呂布是什麽?而爲賊,那麽其下場如何你可想過?縱觀世上,哪一個做賊的有好下場?特别是現在,曹操勢大,呂布勢弱,區區一個劉備,就已經将呂布揭制得動彈不得,如果曹操的大軍殺到,呂布就必然敗亡,呂布敗亡,那宣高你又如何?以反賊之名被斬殺?誅滅九族?想想你老父,想想你妻兒,你願意看到那樣的結局麽?”
“若爲兵,則就此歸順曹操,與曹操一起,共讨呂布,我程某可以拿項上人頭作保,保你一生富貴。将來,入朝爲官爲将,光宗耀祖!”程昱說完,滿臉期待的道:“如何?這事成與不成,就在你一言。”
“成!”臧霸猛下決定道:“我可以歸順,但,臧某暫時,隻能歸順漢廷,并非曹操。并且,得約法三章。”
“哦?”聽到臧霸這麽爽快的答應下來,程昱先是一喜,但跟着,又有點愕然,因爲他沒有想到臧霸居然會像那劉備一樣,投漢不投曹。
不過,臧霸如此,程昱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麽的不對。畢竟,曹操在名義上還是漢臣,許多人的心裏,所忠誠的還是大漢。不管如何,臧霸肯歸順,那麽事情就一片利好。得到臧霸的相助,那麽,曹操的大軍就可以迅速的通過泰山山脈,能夠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兵出徐州,将呂布的退路給封死,讓呂布隻有敗亡一條路可走。
何況,程昱覺得,其實投漢與投曹并沒有太大的分别,因爲,現在朝廷都是曹操說了算。就如像劉備,他還不是一樣被曹操所用?所以,投誰并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可以爲其所用。
“約法三章?哪三章?”程昱驚愕過後,馬上再問道。
“第一,曹操之父當年死于張阖之手,張阖人頭已經送到了曹操手上,曹操得徐州之後,絕不能因其父被害在徐州而遷怒于徐州百姓,尤其是泰山百姓。這事,已經告一段落,某不想再看到徐州百姓如當年那樣被曹操的軍馬所屠。”
“嗯,這一點,程昱也可以代曹操答應,這事,的确已經告一段落了,不應該再提。”程昱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這事兒,就算曹操想再遷怒徐州百姓,他也不會答應的,如果曹操當真的刻意再報複徐州百姓,那麽,曹操也會失去天下人民心。
“第二,曹操大軍,不得進駐泰山地區,臧某也不會入朝爲官。起碼,未來幾年之内,臧某都不會進朝爲官。”臧霸接着說道。
“哦?這又是爲何?宣高,你既然歸順了大漢朝廷,那麽,曹軍駐軍泰山,也是理所當然的。另外,别人誰不想進進爲官?爲何宣高你卻不願意進朝?”程昱不禁有點好奇的問,他不太理解臧霸爲何有這樣的想法。
“程先生,你有所不知道,泰山人,在世人眼中,都是賊,某進朝爲官?豈不是曹操诟話?另外,泰山人,因爲自保意識非常強,對待外界來的人,都抱有一種敵視的态度。若曹軍進了泰山,必會引發沖突。如果要讓泰山陷于戰亂之局,哪還不如不進泰山爲好。”臧霸似有點自嘲的說道:“何況,臧某這種草蟒之人,安能登得上大雅之堂?臧某此生,那安一方之境,便足矣,并不奢望什麽的光宗耀祖。”
“這……”
程昱不禁有點無言,不知道臧霸爲何會有這樣的念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