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色果然陰沉下來。
天氣預報沒說有雨，隻說是陰天。
不過這個天色，正好可以拍賈二妮發瘋那場戲。
水車已經待命了，秦意可換上了破破爛爛的戲服，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此時鏡子中的她頭發亂糟糟的像一團枯草，臉上還有傷，看起來頗爲狼狽。
這妝效化得還挺真實的，至少她沒看出破綻。
“秦老師，準備好了嗎？準備開拍了。”
“好了。”秦意可站起來，讓化妝師爲她做最後的細節打理，然後上場。
王衛平先是給她講了一遍戲，然後秦意可自己走了一遍，又配合群演們走了一遍，确定好狀态沒有問題後，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好，準備~”
工作人員上場打闆，“救贖，第十一場第一鏡第一次~”
秦意可眼睛裏像是沒有光似的，眼神也很空洞，她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人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似的。但是細看你就會發現，她正嚅嚅的說着什麽，隻是聽不到聲音。
“好，下雨。”
水車上站着幾名工作人員，他們握着水槍朝天空上方噴水，開始往場地裏人工降雨。
秦意可此時已經沉浸在戲中，她仿佛根本沒有感受雨落下來一般，依舊慢騰騰的走着。“群演動起來。”
在街上扮演小販，路人的群演們開始在街上奔跑起來。有人拿着道具擋在頭上，也有人用雙手擋在頭上，給人感覺還算是真實。
秦意可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她晃晃悠悠的穩住身子，伸手觸碰空中的雨滴，然後擡頭往天上瞧。
“好，二号機拍近景，臉部特寫。”
雨水毫無情面的拍打着她，秦意可眨了幾下眼睛，眼睫毛微微顫抖着，似乎在昭示着什麽可怕的事。
王衛平坐在監視器後面不住的點頭，這個特定很有感覺，突出了賈二妮此時瀕臨崩潰的情緒。
突然，有人朝秦意可跑了過來，并且将她撞倒。
秦意可倒地的瞬間還晃了兩晃，最後結結實實的倒在了地上。
“卡~”
導演一聲令下，工作人員連忙過去将秦意可扶了起來，他們看得清楚，剛才那一下，秦意可摔得可不清。
王衛平看回放，副導演和制片人也坐在邊上。
秦意可也不管身上的泥，直接湊過去看，“怎麽樣導演，用不用再拍一條？”
“我覺得挺好。”
整個畫面都是暗的，特别是秦意可摔的那一下，太真實了，隔着屏幕看着都挺疼的。
“怎麽樣，你沒事吧？”
秦意可搖了搖頭，“我能掌握分寸，沒事。”
“那好，準備一下，準備拍下一個鏡頭。”
秦意可躺在地上，保持着之前摔倒是的姿勢，做好了準備。化妝師在她旁邊，用手指沾着化妝品往她臉上蹭，想要制造點人工泥。
秦意可瞧着不像，化妝品雖然也能搓泥，但是和真實的泥還是有區别的。
“别用這個，直接用地上的泥，更真實一些。”
化妝師呆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哦，好。”說完便就地取材，從地上蹭了一些泥，往秦意可臉上招呼。
說真的，女明星的臉，她是真不敢亂動。一是很多人有整形的習慣，她化之前都會小心翼翼的問問，哪兒不能碰啊！别再把假體碰壞了，二是女明星的臉嬌貴着呢，一般東西都不敢往上塗，泥多髒啊，直接上臉，還不得逼瘋女明星啊！
除了不要求形象的戦争戲，央媽出品的大劇，她還真的很少看到女明星會主動要求往臉上塗真泥。
妝化好了，瞧着真實了不少。秦意可表示滿意，重新躺回了之前摔倒的地方。
“各部門注意！”
“救贖，第十一場第二鏡第一次~”
躺在地上的人很麻木，她似乎感覺不到疼，但是臉上的表情是那種絕望到了極緻後的心如死灰。意可她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不動，眼裏似乎有光點閃過，緊接着眼淚落了一下來，和雨水混在一起，無聲的流下。
她就這麽無聲的落淚，身子搖搖欲墜，好像很冷，但又好像是心冷到了極緻的表現。
突然，她又笑了起來，一開始隻是輕輕的扯動嘴角，随後卻是低聲的笑，頭也垂了下去。再然後，她然後仰天大笑，笑得幾乎斷氣，人趴在地上，眼裏終于透露出一絲叫做悲涼的東西。
秦意可慢慢的爬起來。
“群演上場。”
有群衆演員往秦意可那邊跑，猛然被她拉住，“你看到俺的毛孩了嗎？”
那個群演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卡！”
王衛平氣得想要罵人了，這麽好的表演，這麽好的氣氛，就被這麽毀了。
“怎麽回事？笑什麽笑？”
副導演率先發飚，“群頭，怎麽回事，這是誰帶的群演，還能不能演了？”
有人連忙小跑過來，“對不起，對不起。”一副求爺爺，告奶奶的樣子，“副導，給個機會。”
秦意可看到群演都快哭了。
沒辦法，群演不是專業演員，出現在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的。
“導演，再來一遍吧！”也不是替對方開脫，她隻是覺得大家都挺不容易的。群演中大多數人都懷揣着一個演員夢，可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成名機會，到最後被生活所迫，不得不放棄夢想。
再說，就算是專業演員，也一樣會出錯啊！
“再來一遍！”
“救贖，第十一場第二鏡第二次~”
這次拍攝很順利，群演沒有出狀況，一把掙脫開，“神經病吧？”
秦意可像是被吓到了，眼神裏帶了一些驚恐，她小聲嘟囔着：“毛孩兒，毛孩兒……”然後慢慢的用手摳自己的指甲，摳了兩下，放在嘴裏咬起來，“毛孩兒……”
她慢慢的走出鏡頭，這一幕就算是拍完了。
“好，過了！”
王衛平很滿意，秦意可的演技很不錯，和同齡人相比，高出一大截，你很難想象這樣的演員，居然不是科班出身。
當然，娛樂圈中也不乏有和她一樣的天賦型選手，雖然沒有系統學習過表演，可是老天爺就是追着，攆着喂飯吃。比如早年成名的周公子，比如秦意可，讓人羨慕嫉妒恨，一點辦法也沒有。
更難得的是，秦意可很敬業，不嬌氣，這是讓王衛平最看重，最滿意的一點。不像有些演員，自認爲有點名氣，就開始擺譜，完全不具備一個演員最基本的素養。
“好，準備準備，轉場。”
趁着天還陰着，趕緊把下一場也拍出來。
下一場戲，是秦意可飾演的賈二妮跑到城外的戲。
此時的賈二妮，已經瘋了，人是完全不理智不清醒的。所以她跑出了城外，跌跌撞撞的跌進了泥坑裏，還跌斷了腳。
原著中，賈二妮斷了腳後，也沒有人給她治療。那時候人命賤，能活着就不錯了，一個無親無故的瘋子，誰會管她呢！所以到後來，賈二妮成了跛腳瘋子。
這裏要表現賈二妮的一個慘字。正是因爲階級不同，賈二妮愛上了不應該愛的人，到頭來被愛人所傷，成了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也成爲了人們口中那個自甘堕落，不知廉恥之人。
場務們正常着布置泥坑，而秦意可正披着浴巾喝熱水呢！
天氣雖然暖和了，但是淋了水很容易着涼的。姜桐怕她感冒，一早備了熱水侯着，讓她沒戲的時候喝上兩口。
王衛平和身邊的編劇，副導商量了一下，覺得摔進泥坑裏這個戲還得秦意可親自上。
之前有想過上替身，可是他們得拍一個正面的鏡頭，還要拍秦意可坐在泥地之中回眸的鏡頭。這兩個鏡頭都是十分重要的，一個代表賈二妮這個人物步入人生至暗時刻的開始；一個代表告誡和标簽，未來十數年，人們提起賈二妮，就忍不住唏噓，她成爲了花樣女孩子們的精神桎梏！
拍之前，導演，編劇和秦意可反複溝通，她自己也不停的走位，找感覺。
這是一場很重要的戲，如果拍不好的話，呈現出來的效果就會差很多。人人都希望這場戲能一次過，但是也清楚這是不太可能的。
秦意可要吃苦頭了，她也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果然，拍的過程不是很順利。不是她跌進泥坑裏的表情不對，就是跌落時的動作太大，畫面真實了，美感沒有了，有了美感，但是給人的感覺又不太真實，好像有點大刻意了似的。
王衛平很煩躁，這事兒雖然不能怪秦意可，但是演員就是要把戲演好，其他的原因都不應該影響到最終結果。
秦意可已經全身是泥了，每次從泥坑裏出來，她都要重新清洗一下，有時候爲了節省時間，隻是随意用毛巾擦一擦。
她沒叫過一聲苦，自己琢磨一下，照樣往泥坑裏去。
連李道成都對她的敬業态度贊不絕口，“這小姑娘真是有兩下子。”不管怎麽說，首先這個态度就是對的！藝人要是沒有這個态度，永遠拍不出好東西。
他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這小姑娘還隻是一個剛出道，隻能去錄綜藝節目的新人，但是她身手了得，給于婉做了替身，替她拍完了那場十分關鍵的戲。
确實給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導演再來一次吧！”
王衛平點了點頭，“準備！”
場務趕緊打闆。
“開始~”
秦意可從遠處走進了鏡頭之内，她麻木的往前方走，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已經走出了城。
這個人的狀态就是渾渾噩噩的，周圍的一切都影響不了她。
突然，秦意可腳下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狠狠地向前撲去，直接摔在了泥坑裏。
秦意可控制着臉上的表情，甚至眉毛都沒有動，仿佛一具行屍走肉摔進了泥坑中一般，泥點四濺，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那麽愣愣的趴在了泥坑之中。
雨還在下着，越下越大，秦意可趴在坑裏一動不動。
“一号機往上搖。”
近景漸漸拉開，這一幕也終于是過了。
“卡！過了！”王衛平十分高興，終于是拍完了這一組鏡頭。
工作人員連忙把秦意可從泥坑裏扶起來，溫毛巾遞過去，趕緊先擦個臉，再把頭發擦一擦，然後再用一塊大的浴巾把人把起來。
秦意可也是松了一口氣，再拍下去，哪怕是她的體力恐怕也應付不來了，弄不好，這戲要拍到明天去。
終于是過了，整個劇組的人都歡呼起來，不爲别的，太不容易了。
“謝謝大家，對不住了，拖大家後腿了。”秦意可表情得很謙遜，向身邊的工作人員道謝。
“秦老師好樣的！”
“真是辛苦了。”
“這有什麽啊！都是爲了工作，都是希望能盡善盡美。”
大家都明白，不是所有演員拍戲都能一條過，特别像今天拍的這幾場戲，又是水啊，又是泥的，會因爲很多人爲無法控制的原因而無法一條通過。秦意可已經很敬業了，每次摔跤都是親力親爲，沒找替身，也沒叫苦，大家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自然不會抱怨什麽。
“好了，先歇一下，等會兒拍最後一個鏡頭，今天就收工了。”
“好！”
“太好了。”
秦意可也跑到角落裏，一身狼狽的坐在椅子上。
姜桐心疼的不行，“姐，你這也太拼了！”那麽多形象好，拍起來輕松的片子她都不接，偏偏要接這種費力不讨好，還自毀形象的劇，真是……
姜桐舉起手機，“我來給你拍兩張照片。”
“你可别往外發啊！”
演員進組之前，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任何人不得洩露拍攝内容。秦意可的微博是姜桐在管着，她怕姜桐把照片傳出去，鬧出誤會。
“放心吧，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姜桐道：“我等以後宣傳的時候用。”其實之前她就拍了不少，都存起來了。
秦意可沖着鏡頭笑了笑，比了一個心，然後就躺到椅子上去了。
太累了！
拍戲本來就不是一個輕松的活，又吃不飽，折騰半天下來，秦意可早就饑腸辘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