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以色列軍隊從黎巴嫩撤退。
戈爾巴喬夫當選爲蘇聯第一人。
1914年以來美國首次成爲債務國。
美、日、英、法、東德,五國簽訂《廣場協議》……
而相對于外界局勢多變,國情動蕩不明他國而言。
對外宣布裁(君)一百萬的共和國卻平穩且堅定的走上了經濟高速增長,重新樹立民衆自信之路。
最佳的證明,就是這一年我國民衆生活質量,實現了飛躍性攀升。
這一年,我國已經擁有了四千萬電視機,初步實現了全國範圍的電視普及。
正如這一年熱播的電視連續劇《四世同堂》這個名字提示的那樣。
這種現代化的娛樂方式,每天晚上都給千家萬戶的家庭提供了“同堂”生活的理由。
這一年,我國居民家庭收入進入明顯增加階段。
随着改革開放的深入和三資企業、個體經濟的發展,打破了高度統一的工資制度和剛性就業制約,并且讓收入變得多元化。
這一年,也是京城開放農副産品價格和市場的一年。
市政府不但允許“價格自主”,還“打開城門”。
主動把外省市的農副産品和工業品引入了全城各類批發市場。
于是京城年貨比起去年來是極大豐富,市場完全可以用欣欣向榮來形容。
不但菜市場裏出現了南方才有的許多新鮮蔬菜,花生瓜子肉食禽蛋敞開銷售。
價格昂貴的海鮮類産品也成了節前受百姓青睐的熱銷産品。
哪怕是糕點行業也有了極大的進步。
各類新鮮、柔軟的蛋糕取代了傳統的核桃酥、江米條、山楂鍋盔,成爲了最新選擇。
但是,哪怕這麽好的年景,這麽好的日子,觀音院西院的水家卻難有安甯。
水嬸反而成天是一腦門官司,幹什麽都沒心氣兒。
而且越臨近年根,她的情緒就越煩悶。
不爲别的,還不是因爲今年家裏少了一個人嗎?
常言道,兒行千裏母擔憂。
水瀾是高高興興,急不可耐的沖出了國門。
可水嬸兒這個當媽的卻不能不惦記,不能不思念。
這種情感是難以克制的,所以老太太身邊的家裏人,就難以避免的成了承受她情緒的出氣筒。
首當其沖的倒黴蛋,既不是水庚生,也不是水清一家三口兒,而是水漣這丫頭。
道理很簡單。
京城可有講究,正月不剃頭啊。
所以年前,水庚生的手藝是最熱門的。
大夥兒都趕在年前理發,理發館裏能排除二十米的隊去。
忙得他天天沒落座的時候,最少也得胡撸上百個腦袋。
至于水清和洪衍武,由于年底總結、盤點和獎金諸事繁多。
更是有一堆重要的事兒要處理,見天不在家。
那就剩下放寒假的水漣和水曉影了。
偏偏水曉影還小,天天都跑到東院跟洪鈞、洪镒、丁玲兒一起玩。
而且這小人兒還是水嬸的心頭肉,是老太太舍不得說一句的寶貝疙瘩。
那這份氣,十六七的水漣不受着,誰受着啊?
再加上連家裏過年的不少家事、雜事,還得指着她幫襯呢。
所以這丫頭是又受累又受氣,想跑都沒地跑,那委屈受大了。
這不,臘八節這天兒,水嬸照舊還是沒個好臉兒
水漣出去一回來,剛叫了聲“媽”,就劈頭蓋臉挨了數落。
“哎,你個野丫頭,怎麽才回來?哪兒瘋去了?家裏一大攤子事,就指着我一人啊?”
水漣當然冤枉極了。
“我又怎麽了?您這一天就知道挑我的不是。我去哪兒了?還不是拿着購物本給您買東西去了?您去廚房看看去,要不是我,那些東西能自己長腿兒跑回來?”
可水嬸呢,照“呲兒”不誤。
“你個臭丫頭,敢這麽跟你媽說話!早早晚晚讓你給我氣死。說你幾句怎麽了?才幹這麽點事兒,有什麽功勞顯擺的?”
水漣不由哀歎。
“媽喲,您還講不講理了?我幹也不是,不幹也不是。您要瞅我煩,幹脆我躲您遠遠得了……”
這話當然更招惹得老太太瞪眼。
“嘿,你多大點你就敢教訓我了?以後我動緩不了,你還不得騎我脖子上?你個死丫頭!想氣死你媽是不是!”
水漣無奈,隻能趕緊軟化求饒。
“媽,媽,我哪兒有這麽大罪過啊!我呀,還是心疼您。其實我懂您的心思,想我二姐了是吧?可出國那是好事啊,别人盼還盼不來呢,我二姐能走是本事。您操這心幹嘛!操心可長白頭發。”
跟着看見水壺裏的水開了,水漣還主動上手拎下來去灌暖壺。
可水嬸依然沒個好氣兒。
“好事?瞧你說的。外國哪兒好?都說好。誰親眼見着了?”
“常言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那兒再好也不是家。這才是做人根本。”
“更何況外國人都壞着呢,火燒圓明園你不知道?八國聯軍你不知道?抗日戰争你沒學過?”
“還外國好?你那一肚子的書都白念了。”
正說着,眼瞅水漣勁兒小,灌着暖壺撒了水,更瞧着不順眼。
“慢着點兒,祖宗!留神燙着!行了行了,你還是給我擱那兒吧……”
水漣被迫撒了手,嘴上卻沒認輸。
“媽呀媽,您也就跟我厲害。我姐您怎麽沒管住啊?”
“再說了,書上寫的就是真的啊?您的電視還是日本的呢,咱家冰箱還是美國的呢。書上的東西,您甭信啊。”
“其實就連我們老師都說日本好呢,他有一親戚去日本留學了,說日本人特講衛生,特有禮貌,特守規矩。說去日本留學不比美國差。”
而這麽話趕話的鬥嘴,老太太當然更煩了。
“嘿,這孩子,要早先你這麽說,得叫漢奸。”
“無論日本還是美國,那都是帝國主義。能安什麽好心眼?”
“你少在我跟前崇洋媚外!我瞧你那衣服就來氣!挺大一姑娘,穿着外國字滿處跑?你也不嫌寒碜?”
對此,水漣也不得不服。
“媽啊,我……我都沒法說您了。什麽都不懂!我衣服怎麽了?這寫的是‘CHINA’當咱們國家的名字講……”
卻沒想到,媽就是媽。
水嬸言辭交鋒的套路,永遠不是十幾歲的黃毛丫頭有能力挑戰的。
“還拆哪。你想拆哪兒啊?你麻利兒的給我拆被子去吧!”
“馬上瞅着就過年了,被窩還沒拆洗呢。前幾年,還有你姐幫忙,現在全得靠我自己。”
“你甭想撒手,光累你媽一個,這麽大姑娘也得學着幹了。去!抱被子過來!”
得,水漣算是徹底詞窮了。
不誇張的說,她這時候眼裏真冒金星兒了。
當然,除了給氣得,也有腹中空空的原因。
忍不住訴苦道。
“媽呀,您使人真夠可以的。我這大早上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吃東西呢。這心裏餓得發慌,您也得容我墊一口吧?等我吃完了再說。”
卻沒想到,剛撩開棉簾子,腿還沒邁出去呢。
水漣那脆弱的小心靈又被飽含歧視的區别對待重重打擊了。
“那行吧,櫥櫃裏還有倆饅頭和小米粥,那你熱熱吃點吧。對了,鍋裏那碗雞蛋羹和豆沙包,你可别碰啊,是曉影的……”
水漣不禁愠怒回頭。
“媽,您也忒偏心眼了!我就問一句,我是您親生的不?”
水嬸兒卻以一副不可理喻的眼神看過來。
“哎,怪了?你這丫頭還想跟孩子争嘴不成?”
“虧得曉影見天‘小姨’‘小姨’叫着你。”
“你臉紅不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