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七十年代末之後出生的孩子,成長環境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他們的家庭現在都有了一定經濟能力,多少可以滿足他們一些溫飽外的額外要求。
而且還趕上了計劃生育,家裏的兄弟姐妹頂多也就一個。
因此盡管屬于被動消費群體,但在商品的購買和選擇上,這批少年兒童無疑已經擁有了一定的決定權。
要知道,作爲孩子,都愛圖個新鮮,欲望上難以克制的特性相當明顯。
隻要他們一旦惦記上商店裏某樣東西,那就會跟大人提要求,死乞白賴地要買不可。
同時,孩子們的相處方式很像一個微縮版的小社會。
他們也跟大人一樣愛顯擺,容易滋生攀比心理。
因此隻要一個孩子手裏拿着某樣新鮮零食,或新奇玩具。
在同學或鄰居的孩子群裏轉上一圈兒,就很容易引起别的孩子羨慕,進而激發群體需求。
偏偏作爲孩子們的父母,永遠都是甯虧自己也不願虧孩子啊。
特别是那些小時候吃夠了苦的人,更是想把最好的都給孩子。
這樣的話,隻要經濟條件允許,大人耐不住纏磨,多半就會答應。
即使不答應都沒關系。
孩子嘛,很容易對一樣不了解的東西,進行充滿想象力的美化。
是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隻要他們照舊每天來看,這事兒就沒個完。
真等到哪天應了景兒,趕上大人一高興也就買了。
早早晚晚的事兒。
總而言之,無論是從短期利益考慮,還是長期利益出發。
作爲明智的經營者,都不應該再像以前那樣,忽視這些小顧客們了。
而是應該認識到孩子對家庭消費的影響力。
竭盡全力的考慮孩子們更深層次、更加全面的需求,充分博取他們的好感才對。
短期看,這些孩子們已經能夠間接影響父母花錢了,而且不少孩子也有了自己的零用錢。
越是讓這些孩子高興,喜歡這裏,常來這裏,自然就會帶動客流和銷售額。
長期看,經濟一發展,産品種類就會豐富,競争就會激烈。
早晚有一天,會有能和“北極熊”、“義利”搶奪京城市場的對手出現。
更何況這些孩子們也有長大的一天,到時候他們也會成家立業有自己的孩子。
隻有通過“感情投資”,真正讓“北極熊”這個牌子深入這些孩子的内心,讓他們一想到這個牌子就充滿童年的美好回憶。
甚至讓他們認爲買“北極熊”的産品給孩子,是一個父母愛孩子的表現。
他們才會永遠保持對“北極熊”的喜愛,一如既往的做忠誠的顧客。
說到這裏,水清再次忍不住拍案叫絕。
“小武,你抓人心思太準了。可不是嗎?我對曉影就是這樣的心思,完全跟你說的一模一樣。而且我覺得你說的‘感情投資’這個詞兒太妙了,針對兒童的經營方向想得都絕了。這已經不光是對咱們商店經營有好處了,對全廠更重要。真應該讓楊廠長聽一聽。我覺得要按你這個思路,廠子肯定會發展得更好!産品也會更對路!”
可對這事兒,洪衍武卻不像水清那樣的熱衷,反倒興趣寥寥。
“唉喲,辦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我上次給老楊出的主意,他不聲不響就給我作廢了,可見他沒多重視我。而且這裏面還有老楊的自負,我跟他之間還差着信任呢。總之,就不是勉強的事兒。”
“幹脆這樣,你願意跟老楊說,你就跟老楊說。他要聽了你的呢,是他的福氣,不聽是他晦氣。反正我是不摻乎了,我就一門心思,把咱商店弄好就得了。”
對洪衍武這樣的消極回應,水清自是不甘心。
可她還要開口,洪衍武卻很及時用話堵了她。
“咱們說點實打實的事啊。下一步,必須增加豐富兒童産品的種類。市面上流行的零食都要有,還要有玩具和文具。咱們局裏是不是就有做文具和玩具的?最好能定制一批有咱們北極熊标志的。”
“對了,我真的打算采用洪鈞那小子的主意了。我想幹脆咱商店自己買個電影放映機。舊的就行,再弄點動畫片電影膠片。每周末都給孩子們放一場電影或是幾部動畫片。我想一定能吸引許多孩子來。”
“另外我還想在商店門口,再砌上兩個兵乓球案子。還有過幾天就‘六一’了,我想再買點氣球,弄個棉花糖機器。到時候,隻要來咱們店裏的孩子,白送。這樣孩子們高興,家長們也會高興。”
“對了,你甭擔心成本。這都是長期可以使用的,咱們既能落個好名聲,也能吸引來人流。而且這年頭,咱老百姓厚道得很。街裏街坊的,很少有好意思白拿東西的主兒。你給他花一個,他絕對能還你倆……
還甭說,這些主意一下把水清吸引住了,她再無心顧及其他。
不過,她可一點沒考慮什麽成本、好名聲。
隻想着是确實應該多爲孩子們考慮考慮,做點實事才對。
還甭說,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洪衍武出的最後的一個主意,居然特别符合她的心意。
因爲又回到了“便民”的業務上了。
敢情洪衍武說的是餐廳的房現在剛剛完工,正搞内部裝修。
滿可以留出一間房的門臉,辦個對外銷售的主食廚房。
經營的品種不用太複雜,就是一些炸貨和主食。
比如油炸花生米、小排叉、炸丸子,饅頭、花卷、大餅、包子、懶龍什麽的。
這樣既方便了附近居民,每天飯點前後,也能爲商店招引來一些人流。
這讓水清聽了就說好,還忍不住猛誇了洪衍武幾句。
她認爲随着夏天到來,氣溫越來越高,許多家庭都不願意生火,願意買現成的。
這确實是急百姓所急,想居民所想的大好事。
可說真的,她又被洪衍武給蒙蔽了。
這小子之所以想到這個事兒,還真不是他有多麽體諒老百姓的需要,好心替别人着想。
主要是操作這件事簡直太方便了,這錢不賺白不賺啊。
爲什麽這麽說?
嗨,因爲有“北極熊”的廠内大食堂在啊。
這是連糧店都沒法比拟的優勢。
所有的東西壓根不用商店操心,直接從大食堂拿東西過來賣就行。
賣了貨,商店分一半利潤給大食堂,也幫他們開開源,攢點小金庫。
要賣不了也不虧。
大食堂直接回收回去,要麽下一頓賣給職工,要麽就晚上弄夜宵了。
那是皆大歡喜,毫無風險、毫無浪費的美事啊。
至于銷量,一樣不愁。
因爲饅頭和饅頭可不一樣,像糧店裏的不是發黃就是發酸,連狗都不愛吃。那樣準砸鍋。
可大食堂的就不一樣了,苟師傅的手藝全廠皆知,做的面食就沒有不好吃的。
但最關鍵的還是,這件事洪衍武跟“張大勺”也說起過。
結果老爺子随口那麽一提點,就讓洪衍武知道了能把整個大食堂發面食品的水準,迅速拔高一個檔次寶貝來。
真要把老爺子說的那玩意搞到手,大食堂做的饅頭,就是比糧店的饅頭貴兩倍也賣的出去。
一聽這話,水清的好奇心再次難以抑制,自然連連追問。
“到底什麽寶貝啊?”
洪衍武一樂,不直接回答,反倒問她。
“我先考考你吧,你說咱全京城最好吃的饅頭、花卷在哪兒?”
還甭說,這倒沒難住水清,畢竟跟洪衍武結婚也有日子了。
不能說什麽都吃過見過,可她也不再是那個寒門的窮丫頭了。
她想了一想,不敢十分确定的回答。
“是‘豐澤園’嗎?哪兒的銀絲卷,烤饅頭?你買回來過的。那兩樣兒,咱家的孩子們白嘴兒都愛吃……”
結果,洪衍武還真鼓起掌來。
“沒錯。可你知道他們的面食爲什麽那麽好吃嗎?”
眼瞅着水清滿眼好奇的搖了頭,洪衍武一叽鼓眼兒,這才透出其中的奧秘。
“告訴你吧,就倆字——面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