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趟“蜜月之旅”,之所以能順利成行,那完全得歸功于洪衍武有股子狠勁兒,外加能伸能屈。
敢情昨晚上耳聽的泉子拍門叫得緊,洪衍武這一着急吧,悲憤都化爲了動力,還真把尿盆生生從腦袋上摘下來了。
這下是又保住了臉,又保住了命。
可也得說,的确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因爲就這猛然一掙,碰破了鼻子,鼻血蹿出來一大灘血不說,這番動靜也把左鄰右舍給驚動了。
各家各戶吵吵起來,誰都不知這是怎麽了。
聽動靜可像是摔盤子砸碗兒的聲兒,可這是剛結婚的小兩口啊,難不成還能打起來?
水庚生和水嬸兒自然也被驚動了,披着衣服趕了過來。
而陳力泉攔誰也不能攔他們啊。
結果老兩口這一看屋裏的狼藉,和洪衍武的德行,這還能不誤會嗎?
盡管洪衍武鼻子流血了。可水清什麽性情?又是滿臉淚痕和驚魂未定。
老兩口還以爲洪衍武和水清新婚夜就欺負媳婦了呢。
登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當然,水清得替洪衍武解釋啊。
可水嬸一盤問,不太會撒謊的她,沒分辨幾句就要觸碰禁區。
這又把洪衍武吓着了。
因爲無論是調戲自己個兒老婆還是鑽尿盆的事兒,那件都是他丢人啊。
一琢磨,倒不如擔下被誤會的罪名來呢?
于是他反而攔了水清,果斷地向老兩口認錯,心甘情願挨了一通數落。
可偏偏聰明反被聰明誤,挨了罵也沒完。
正因爲這個,老兩口又有意見了。
他們都怕洪衍武欺負閨女上瘾,一出門放了鷹就更沒顧忌了。
所以不同意他們明天再離京了,非要他們取消行程,而且還打算去找洪家說道說道。
别忘了,老兩口才剛在家裏說完以觀後效的話。
特别是水庚生,還猛誇了洪衍武一頓。
這不是打他這老臉嗎?哪兒能輕饒了這混球兒啊?
結果洪衍武是詛咒作保,水清又費勁口舌勸老兩口。
這樣直到淩晨一點多,洪衍武以一份按了手印的檢讨書爲代價,才終于哄好二老,換得息事甯人。
但到這會兒,洞房花燭還能繼續嗎?
沒戲了。
别說洪衍武和水清已經又困又乏,而且他們跟邊建功約好了,說六點鍾就來送他們去機場。
另外這麽早走,孩子不吃早飯也不行啊。
得,那什麽也甭幹了,趕緊抓緊時間收拾了屋子,上了鬧鍾,洗洗睡吧。
就這樣,兩口子這結婚的頭一宿,正事根本沒幹就過去了。
尤其洪衍武,因爲鼻子裏塞着棉花球,呼吸不暢,隐隐作痛,這一覺的滋味就别提了。
但是也得說,娶了老婆就是好。
不光晚上睡覺有雙軟和的手拉,也終于有人無微不至地關心照顧自己啦。
不說别的,水清也困,可她起得比洪衍武還早。
起來一看洪衍武沒醒,爲了他多睡會,就悄悄把鬧鍾定時給關了。
跟着就下廚自己弄早飯去了。
等做完了,她又從娘家把曉影抱過來,這才叫的洪衍武。
這時候已經五點半了,洪衍武頭暈腦脹坐起來後,一看時間就吓了一跳。
可跟着起來見外屋桌上炸得金黃的饅頭片、小米粥、煮雞蛋、醬豆腐都已經擺上,曉影也正坐在桌上吃飯呢,也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他面對水清,自然很是不好意思。
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水清就連洗臉水和漱口水都給他打好了。
想想看,讓人伺候得跟大爺一樣,坐下就吃現成的,有多舒坦?
但這還不算完,因爲昨天晚上的事兒,水清心裏有了愧疚。
似乎怕洪衍武爲此産生芥蒂,所以每件事都對他格外順從。
一看就知道想用實際行動盡力彌補他,而不願他再生半點的氣。隻希望他因爲自己的存在而愉快、而幸福。
洪衍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娶了一個這麽好的媳婦,還能不感動嗎?
心裏那點别扭一下就扔爪哇國去了。
盡管他鼻子還有點離不開棉花球,可心情也已經是大好,被愛情滋潤的容光煥發了。
所以實際上等到他們坐在邊建功的車上時,他們比别的新婚夫妻看着還要好呢。
邊建功根本察覺不到任何異常。
于是趁着洪衍武高興,邊建功不但拿小兩口逗悶子,路上還真開口問了單元房的事兒。
别說,倒真讓蘇錦給料到了。
洪衍武沒叫邊建功失望,二話不說就應下了,說這事兒都包在自己身上,回來細談。
給邊建功歡喜的,立馬精神抖擻,車開得飛快,不到七點就到了機場。
臨别時還一個勁囑咐,讓洪衍武他們回來提前給他打電話,說多晚他都來接他們。
飛機起飛後,由于水清和水曉影都是第一次坐飛機,這一路上娘兒倆都很興奮,一直盯着窗外看。
除了起飛時的一點驚吓,和耳朵因爲艙外高壓有點不舒服以外,沒多大反應。
甚至就連此時遍布機艙的二手煙,都沒破壞她們的心情。
而且她們也沒一點惡心的感覺,反倒對快餐一樣的飛機餐津津樂道。
倒是飛到半途中,洪衍武又倒黴了。
同樣因爲高壓的問題,他的鼻子突然開始流血。
怎麽也止不住,不但弄污了水清的手絹,還糟蹋了飛機上的一條口布。
吓得空乘人員以爲他得了什麽不治之症,馬上要‘嗝兒屁’呢,差點沒打緊急電話聯系返航。
好在洪衍武靈機一動,開口問“空乘”機上有冰鎮飲料沒有。
結果靠着倆半涼的啤酒罐按在鼻子上,算是止住了血。
而這時候看着的水清憂慮重重,洪衍武就知道她又内疚上了。
于是爲了不讓她再擔心,便故意開玩笑開解。
“沒事沒事,這純屬是應劫,天數如此……”
“你還記當初我第一次約你出來嗎?那天晚上,咱們要看的電影就是《鐵面人》啊,這不就是早有預兆嗎?說真的,我還得謝謝你呢……”
“謝什麽?謝你的遲到啊。得虧咱們沒看成這電影,我現在才能坐在這兒。否則要看成了,弄不好那玩意現在還套我腦袋上呢……”
這話呀,确實是把水清逗笑了。
可與此同時兩滴溫熱的淚,也落在了洪衍武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