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别時,洪衍武和葉璇說死了再見面的時間。于是從這一天起,每周二、周五下午就成了他們的跳水培訓時間。
隻是對這件事周曼娜卻極不滿意,才乍一進站,她就忍不住教訓起葉璇來。
“嘿,葉子。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哪根弦兒搭錯了?幹嘛非要跟他學跳水啊?還答應幫他辦事。我可得提醒你,那小子不僅勞教過,還認識賊,絕對不是什麽好鳥兒。”
沒想到葉璇卻全不當回事。
“哈哈,我又沒答應他肯定能辦成,就是答應幫忙問問。這也是沖他今天幫咱們解了圍,還有衛帆哥的面子。是,你說的沒錯,他肯定認識賊。可那又怎麽樣呢?我覺得他并不是壞人,也不會想隐瞞什麽。因爲那次在楊家吃飯他自己就說自己勞教過,他說送錢包回來的人是拾金不昧,這明顯就是故意玩笑呢。要說這人,貧是貧了點,可也挺威風,挺好玩的……”
周曼娜急了,一下瞪起眼來,煞有介事地繼續扮演着家長的角色。
“威風?好玩?嘿,你個小毛丫頭,這思想可危險啊。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本來胡同裏的孩子素質就低,就更别說他還進去過了。你還真别覺得他挺好,他是什麽樣的人能在腦門上寫着呀!别的不說,你仔細想想,這人是不是挺沒勁的?上次吃飯還擺出一副萬事不求人的姿态呢,可現在居然就毫不客氣地讓你給他辦事了。那想當初你扮什麽清高啊?虛僞透頂。再說他要真值得幫,衛帆怎麽不找我幫忙呢?這樣的人,你别搭理最好!”
葉璇轉了轉眼睛,卻仍然提出了不同看法。
“哎呀,你不能總翻曆史舊賬,誰也不能要求人人都得像‘偉大領袖’的好戰士雷鋒那樣淨做好事對不對?人家是犯過錯,可已經接受過處罰了。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至于他來求我幫忙,那不也是我主動提起的嗎?我看他倒是像真有骨氣的,沒準他的事兒,就沒跟衛帆哥提過呢。他上次在楊家不是說了嗎,最不願意給朋友添麻煩。你多慮了,畢竟是衛帆哥的朋友……”
周曼娜不屑地一撇嘴。
“我說你把人也想象得太好了,要不說你單純呢。他說什麽你都信?不瞞你說,别看他們和衛帆認識,我也不能不擔心你。爲什麽?因爲你是一個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呀,大院裏爲了你打過架的男孩子還少麽?你如果跟他學跳水,就免不了肢體接觸,他這樣的,能抵擋得住你的魅力?真要動了壞心眼可怎麽得了。出了事兒,後悔就晚了……”
這下葉璇臉紅了,不由嗔怪。
“哎呀!曼娜姐,你都胡說些什麽呀!本來挺正常的事兒,到你嘴裏怎麽……我看你是封建,都快成我媽了……”
可周曼娜卻堅持苦口婆心。
“小毛丫頭,你懂什麽呀!我還告訴你,就沖他們一句話能把錢包給咱們找回來,明顯就證明他們都是在社會上混的‘玩主’。你知道什麽是‘玩主’嗎?就是胡同裏的土霸王,除了打架就會‘拍婆子’,看見你這朵鮮花那還會猶豫嗎……”
“什麽?什麽叫拍婆子?”葉璇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你真傻假傻啊,就是磕妞,帶圈子,想跟你談對象呗。”
周曼娜很不耐煩地解釋了一句,沒想到葉璇卻因此驚訝地失聲。
“哎呀,你真行!這些詞兒你居然都知道!我看你倒真像是個女流氓呢!”
這可讓周曼娜大爲惱火,氣得甩開了葉璇的手。
“呸!你真不知好歹!我是爲你好,反倒在你嘴裏成了壞人了。得得得,都算我多事,好心當成驢肝肺……”
“真急啦?我是逗你的。”
見周曼娜臉色不對,葉璇幹笑了兩聲,隻有又靠過來哄。
“曼娜姐,我知道你爲我好。算我不對好不好。其實我不擔心,還不就是因爲有你給我保駕護航嗎……”
周曼娜一聽,趕緊又推開緊貼着自己的葉璇,斷然拒絕。
“想得美!我可不願意再跟他們打交道,離得遠遠的還來不及呢。你倒好,自己還往前湊!我看你和衛帆都吃錯藥了,非跟這樣的人牽扯在一起。要去,下回你自己去吧,我可不陪你受這罪了,我還要把這件事告訴姨媽呢……”
哪知葉璇根本不怕,反倒嘻嘻哈哈地說,“曼娜姐,我終于知道衛帆哥怎麽對你熱乎不起來了。你别忘了,男人的世界是在外面的,最看重面子和人際交往。而且衛帆哥自己還老說他當過玩主呢。你看不起衛帆哥的朋友,就等于是落衛帆哥的面子啊,他還能高興嗎?還是我勸你一句吧,你要真想讓衛帆哥成爲我的表姐夫,你這樣的脾氣可得改改。你就是再不喜歡衛帆哥這倆朋友,至少表面上也得客客氣氣的,别讓他在友情和愛情之間爲難,這樣才像個好妻子的樣子……”
這話一說,周曼娜也想起上次在楊家,楊衛帆都能爲洪衍武和陳力泉跟家裏人擡杠較勁的情形來了。
而且她也知道,就是楊衛帆成名之後,還經常在“海防歌舞團”招待洪衍武和陳力泉呢。
反正不管怎麽說吧,楊衛帆和他們之間的關系好,确是毋庸置疑的。
這讓她不由陷入了沉思,真的仔細琢磨起葉璇的話來……
其實幾乎與此同時,在洪衍武和陳力泉之間,也在發生着與之類似的對話。
陳力泉對洪衍武和葉璇接觸同樣顯得有點顧慮重重。
倆人騎車回家的路上,陳力泉就直言不諱地問了。
“小武,你……你幹嘛要惹這個麻煩呢?那丫頭絕對不是好伺候的,再說她們那樣的家庭肯定瞧不起咱們,雖然她答應幫忙過問一下你舅舅家房子的事兒,可要糊弄你呢……”
洪衍武當然明白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但他也早想透了。
“泉子,你說的對,有這種可能。可那也沒什麽。她們畢竟和楊家有關系。沖楊子的面子,咱們又是男人,不好太小氣了。關鍵還是部隊不比民間,部隊幹部和咱們絕緣呢,腦子又死,門路不好打通。倒是葉璇和周曼娜一樣,家裏也是‘總後’的,或許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辦成咱們花極大代價也不能辦成的事兒。我總得試試。”
陳力泉仍舊悶悶不樂,憋了半天才終于問了下一句。
“小武,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别扭。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那姓葉的了?”
洪衍武頓時啞然而笑。随後誇張地聲明。
“哎喲,我說哥們兒!你怎麽把我想成花心兒大蘿蔔了!那丫頭雖然還算漂亮,可哪兒能跟我的‘糖心兒’比啊?我可馬上就是要結婚的人了,你這心操得可沒必要……”
突然間,他又打了一個磕巴。“哎,等等,不對不對,泉子,你這麽問,是不是你有這意思啊?那你别誤會,我可全力支持你……”
陳力泉騰地一下臉就紅了,哪兒想得到洪衍武會想到自己頭上。就特激動地辯稱自己絕沒那意思。
可他的嘴皮子不比洪衍武啊,一下反倒被咬着話柄兒了。
洪衍武非壞笑着逗他,說什麽千萬别自卑,真喜歡就就讓他去代勞授課,反正白胳膊大長腿的蹭蹭,多少也能占點便宜,絕對不虧。
這把真正經的陳力泉急得臉紅脖子粗的,眼睛裏都快着火了。他第一次覺着有必要把洪衍武人道滅絕一次。
這還真是,害羞沒出息,淫蕩成大器啊。橫批: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