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柔如水,幽蘭飄香的箫聲,不但讓大家居于月光和燈光之下,清晰地感受到恬靜、溫馨和浪漫,而且每個人都被深深地感動了。
以緻于今後無論是誰,每每再到此處,總會想起這一天那美妙絕倫的箫聲,和那種親情的和睦。
因此曲罷之後,在洪祿承的倡議下,大家便一緻通過了老爺子爲這座楠木閣樓的命名——“良箫閣”。
這三個字是一音雙意,既代表了當晚這首曲子的名目,同時也是在贊王蘊琳的吹奏技藝。實在是貼切得很。
隻是可惜,由于王蘊琳吹奏水準過高,這一曲也成了當天的最後一個節目。竟再沒人有勇氣獻醜表演了。
不但洪衍文、洪衍茹和陳力泉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連洪鈞這從不知害臊的孩子都怯場了。
于是大約夜晚十點左右,洪家的端午晚宴便徹底結束。
此時因見天色過晚。洪衍武索性建議大家留下來住。
他說房子足夠,洗漱用品都有,天氣又這麽暖和,被褥他買了一些新的,勻一勻都盡可夠用了。幹脆明天就從這裏直接上班上學,豈不是好?
王蘊琳見年輕人們各個神色迫切,想了一想也就許了。
得到了母親的允許,洪家的孩子們無不歡呼雀躍。說實話,經此一晚,他們已經愛上了這裏。那還真是意猶未盡呢。
不過和這些洪家的孩子不同,“糖心兒”卻怎麽也不肯留下。她是怕讓婆家瞧輕了,堅持回自己東城的小院兒去。
她故意做出的這種姿态,其實很有必要。這還真是讓洪祿承和王蘊琳老兩口又高看了幾分。
他們都覺得這姑娘懂得分寸,做事規矩,一點不亂來。便仔細囑咐洪衍武一定要把“糖心兒”送進家門才許回來。
要不有句老話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洪祿承和王蘊琳畢竟是老一輩兒的人了,哪兒知道當下的年輕人有多麽開放啊,背着他們的時候又是個什麽樣兒啊。
不亂來?那都是演出來的。出格兒才是真的。
事實上,不但洪衍武帶着“糖心兒”漫步庭院曲徑往外院走,到了花園子裏,一見沒人,倆人就在石榴樹旁抱着“啃”上了。
而且在“糖心兒”的小院兒裏,這倆人甚至早已經和真正的新婚小夫妻别無二緻了。
别忘了,“糖心兒”那兒其實和這兒也差不多,院子雖小,但獨門獨院也算個宅門兒啊。他們又根本不和鄰居們往來,一進院兒就關門兒,誰知道裏面什麽樣兒啊?
再說了,天氣又一天比一天熱,不光人身上穿得越來越薄,越來越少,心裏也是火燒火燎的。
所以說不準什麽時候,爲了什麽事兒,隻要一個火星子的誘因,這倆人就能幹柴遇烈火地親昵在一起。
像有一次,這種事兒就是在完全促不及防的狀态下發生的。以一種毫無征兆的方式降臨。卻又來勢兇猛,排山倒海般無法阻攔。
當時,“糖心兒”一個人靜靜地獨坐在院裏讀報。在午後明麗的陽光下,她的皮膚顯得特别白。
無論是高挽起的袖口裸露出蓮藕一樣光潔的手臂,還是裙子底下那玉石一樣光滑的小腿,皮膚下青青的血管都如同樹葉脈絡一樣的清晰。
而她的身後就就是院裏那株“太平花”,正被微風吹動搖曳着,被陽光篩下細碎而模糊的樹影。
這情景無比唯美,被洪衍武從屋裏出來,看在眼裏,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他能分明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緊迫,口幹舌燥。
面對如此絕頂漂亮的人,還有她身上不經意就能散發出的魔力,他根本無法克制。
沒轍,我本無罪,隻怪你誘人犯罪!
于是他徑自過去,橫抱起“糖心兒”就走。
毫無提防狀态下的“糖心兒”不禁驚得大叫一聲丢了報紙,等發現洪衍武的企圖後,一路拼力反抗。
“流氓!救命!”
隻可惜,胳膊終究是擰不過大腿的……
還有的時候,反過來是“糖心兒”故意**。
比如有一次,“糖心兒”拿一隻銀制的耳挖勺給洪衍武掏耳朵。
當時她右手執勺,左手捏住洪衍武的一隻耳朵,卻故意将呼出的一股股熱氣輕輕吹在他的臉上和脖子上。
跟着又用柔軟的身體貼緊了他。口中卻說着,“别動,别動啊”。
洪衍武就感到那耳挖勺曲曲彎彎地攝入自己耳朵裏。然而在熱辣辣的同時,更有一種吊着勁兒的滋味反複折騰。
可完事之後,“糖心兒”居然若無其事地幫他拍打衣服散落的耳蠶。然後以一副關懷備至的神态,哄孩子似的,伸手在他的頭上摩挲了幾下。
“我可愛的小弟弟,你趕快去整理一下自己褲子吧!”
取笑完畢,她就馬上躲得遠遠兒的,開始得意地笑。
這洪衍武如何能忍?于是一場成人版的“老鷹抓小雞”友誼賽,也就開始了……
總之,進入1979年的夏天之時,最讓洪衍武明顯感受到的,就是宛如身處“伊甸園”一樣的幸福。
具體該怎麽形容呢?
應該說這種感覺就像五月份裏,複刊不久的《大衆電影》在第5期封底刊登了英國影片《水晶鞋與玫瑰花》中,王子與灰姑娘在歐洲中世紀華麗宮殿中接吻的劇照差不多。
在此之前,洪衍武根本沒體驗過男女之間會有如此的情趣。他總以爲這種浪漫和夢幻都是假的,隻能和金錢和權勢捆綁在一起。
但他現在進一步地明白,女人的心其實和她們的唇一樣柔軟,女人的感情也可以像純淨水一樣的清澈。
女人能徹底征服男人的,絕不僅是靠漂亮的臉蛋和美麗的肢體,還有一點一滴的付出。
像“糖心兒”就是那種可以委屈自己打破傳統,來讓他獲得歡愉的女人。
她也可以不計名分利害爲他釋放出身上的母性,心甘情願地付出。比如買禮物、洗衣服、洗襪子、做飯,甚至一些更粗重的勞動。
這就讓他獲得了一種極大的滿足,和有一種源于虛榮的自豪。甚至常常會讓他以爲,自己就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當然,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程度和界限。
盡管洪衍武和“糖心兒”已經雙宿雙栖,本質上已經是事實婚姻。可畢竟他們還差了一張紙,終究不是合法夫妻。所以他們的親密無間也并不是真的完全毫無保留。
有一點仍舊是兩個人感情裏的雷區,讓人深感忌憚。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人心驚肉跳。
六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在外面吃過晚飯的洪衍武和“糖心兒”坐在一家電影院的最後一排,又看了一遍墨西哥的老電影《冷酷的心》。
當銀幕上的魔鬼胡安和阿伊妹在池塘邊的石凳上“激情”時,洪衍武忍不住把頭側到“糖心兒”耳邊,小聲說,“我們也應該試試這樣”。
結果這句話把“糖心兒”的呼吸節奏一下打亂了。
這一天還下着小雨。天空雨絲纏綿,空氣陰冷而朦胧,街上的人特别少。
散場出門之後,洪衍武自然而然把自己的襯衣披在了“糖心兒”的身上,和她共打一把傘,并摟着她的肩膀前行。
這樣倆人就越發聯想到魔鬼胡安和阿伊妹的“愛情動作戲”,激發出強烈的模仿欲。
真的等到回到“栖鳳樓胡同”的時候,倆人都能感覺到彼此的肌膚就像發燒一樣地滾燙。
徹底點燃烈火的是一句簡單的問答。
進屋之後,“糖心兒”問了一句“你渴不渴?吃水果嗎?”洪衍武回答“渴極了,我隻想吃你。”
然後他們就抱做了一團,傘沒收,燈也沒開。連衣服都是胡亂撕開的,淩亂地扔在了地上。
他們完整且出色地複制了一遍電影裏的情景。隻不過當最後癫狂結束,急促的呼吸漸漸平息。他們一打開燈才發現,“保險措施”居然出了問題。
“糖心兒”立刻吓得大叫一聲,裹着個毛巾被就敏捷地跳下床,慌亂地去打水清理。然後洪衍武就聽見在外屋“嘩嘩”的水聲中,她很少有地罵了街。
“你大爺的!弄不好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