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自從洪衍武手裏學來“碼套兒牌”技術之後,她即使不用自己的“象牙麻将”,在牌局上也完全沒有敵手了。
很快,就赢來了大把大把的鈔票。
但她也明白錢财會帶來的風險。爲了不讓人産生懷疑,爲了細水長流,她一直都很克制。
赢三次總要輸一次,赢一次狠的,剩下兩次就會少赢些。到最後,不熟的“局”根本不參與。
可即使這樣小心,還是讓人給盯上了。
5月31日,她又參與了一場牌局,經過一宿的努力,很順利赢了一千塊錢。
可不成想,就在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她剛剛走出那個院兒門口,就被仨人摁住了。
“識相點,别動,動就破了你的盤兒。”
沒捂嘴,也沒刻意壓低聲音,刀子逼在身前。
當時,她第一個反應,就知道這夥兒人多半是和院門裏“設局”的“窩主”有勾連,專門提前蹲守她的,否則不會這麽明目張膽,也不會這麽準。
至于爲什麽在院門口下手,恐怕是“窩主”想擇清自己條件。
畢竟,這是個常年擺局的地方,“窩主”還得靠這個抽頭兒吃飯,怎麽明面兒上也得交代得過去。否則真落人口實壞了名聲,誰還敢來?
所以她跟本也沒白費力氣地大叫,也沒想着怎麽進院兒去求救。隻是裝着害怕的樣子小聲兒說,“我不動,我不動,千萬别傷害我。”
說真的,雖然此時看似兇險,這些人手上的家夥輕輕一遞就可以穿透她的身軀,可她心裏其實并不怎麽擔心。天天跟流氓打交道,對這種情況她不可能沒有“後手”。
于是跟着她就作出了戰戰兢兢,想要拿出錢來,求那些人放她一馬的樣子。
财帛動人心,女人的膽怯更是最好的僞裝。
那些人果然都上當了,三雙貪婪的眼睛死盯她那顫抖的手伸進懷裏再抽出來,拿出了一個疊得方方正正手絹包。很像藏着不少錢的樣子。
可就在那三雙眼睛剛流露出熱切的同時,她抓住手帕特殊的一角,非常優雅地揚起,“啪”的一聲響,手帕徹底甩開……
裏面沒有錢!仨人的面前瞬間炸散開一片面粉似的白霧!
就跟變戲法似的,仨傻小子甚至還沒來得露出驚訝的表情,就齊齊癱倒在了地上,全都人事不知了!
這是“偷香”、“拍花”的特殊門道兒,行内俗稱“香羅帕”。
這玩意,可比現在的“防狼噴霧”好用,而且最大的優點能做範圍攻擊。隻要在這手帕一揚之間,****籠罩的範圍之内,有多少人都得一頭栽倒。
除了她這個施法的主兒!
早已輕車熟路,擺平了敵人也一點沒有得意。
憑經驗、憑師門的告誡,發生這種情況,反倒無論如何都應該馬上離去。并且還得小心地躲上幾天才行。
探查究竟和報複的事兒,先等脫離險境,再慢慢來也不遲。
所以她毫無猶豫,半刻也沒耽擱,跨過地上的仨人就匆匆往胡同盡頭而去。
隻可惜,盡管沒犯一點錯誤,可盯着她的人計劃更周密,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
她才剛走到一半的路上,胡同兩頭兒就同時出現了十幾個黑影兒。加起來小三十人一起緩步向她逼來。
幾乎沒有聲音,可已然亮出來的兇器卻穩穩攥在手裏,在微微的天光下泛着陰森森的暗光。
慌亂和緊張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出現的,她清楚地感到了臉上潮熱,自己肯定是出汗了。随着頭腦急速轉動、權衡,她的心也很快跌落谷底。
是的,她沒有辦法了。人太多了!
“香羅帕”隻準備了一條,身上的“鎮魂針”、“乾坤镯”,還有脖子上帶的項鏈盒,雖然也能克敵,可那隻能對付少數人。她這身本事最大的弱點就是怕陷入重圍,如今确實落入了絕境!
可讓她不能不疑惑的是,這些人究竟是哪路的呢?居然這麽大的陣勢……
她的問題沒持續多久。很快,幕後策劃者就露頭了。
前後的兩撥人離了她幾步遠的地方同時停下。有一個人主動站了出來。
這個人不但是熟人,而且來頭真不小,竟是“王府井”的“把子”“明王爺”。
可這反更讓她大出意外,質問脫口而出。
“怎麽回事?我可沒得罪你呀,你今兒是唱得哪一出啊?”
“明王爺”皮笑肉不笑。
“‘糖心兒’,較勁肯定是有原因的。你這麽飒,又這麽款,最近聽說可沒少在牌桌上摟銀子啊,誰看着不心癢癢?勸你一句,别再耍什麽花招兒了。你手段雖然高明,放翻了我仨弟兄。可你也看見了,哥兒們不打無準備之仗。說白了,我喝了半宿的風,就是沖着弄你來的。今兒這的場面你扛不住,還是老老實實跟我走吧……”
“糖心兒”很果決,馬上就動了花錢消災的念頭。
“手緊了,直說啊!我還沒那麽小氣,我身上有兩千,夠嗎?嫌少說個數兒,我回頭再給你湊……”
可哪知“明王爺”卻犯上了狂氣。
“我錢也要,人也要!知道你底子厚,咱們回去慢慢聊!”
看這意思,是徹底沒的談了。
雖然明知無用,但爲了探聽點内幕,“糖心兒”還是故意作出惱怒的樣子,“激”了一句。
“嘿,可真新鮮了,我是誰,你知道,還敢打我的主意?勸你一句,見好就收的好。多想想今後……”
“明王爺”也确實吃這個,倒真坦白了幾句。
“哼,明白人不說糊塗話。是,北邊兒的‘把子’,都知道你是‘北城王’申爺看上的‘大奶奶’,人人敬你三分。按說就憑我,确實沒膽量跟你耍手腕,不過,可未必别人不敢動你。實話說,老一撥的人,已經有人熬出頭兒先回來了。我也有大哥,就得給大哥賣命。對與錯,都是沒轍的事……”
完了!她不能不徹底感到心寒!
因爲隻憑最後幾句,這件事的嚴重性就又上了一個台階,想要善了幾乎不可能啦!
她馬上設想到了最可怕的後果。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唯一幸運的是,在這時候,斜對面的一個院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肩扛一輛自行車就要出門。雖然才剛一露面,他馬上就被一個“玩兒鬧”兇神惡煞地罵了回去,然後“砰”地一下重新緊閉院門。
可畢竟是暫時轉移了“明王爺”一夥兒人的注意力。
就趁這個機會,她飛快地把藏在袖口的兩個剃刀刀片掰成了四段兒,全都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這個機會确實很難得,因爲“明王爺”再轉過臉來,就開始命令“糖心兒”自己翻自己的兜,
由于怕招緻對方搜身的羞辱,她沒敢打馬虎眼。
這麽着,她身上的一切能翻得出、看得見的小東西,就都被收走了。連鋼镚兒也沒能剩下一個。
此後,“明王爺”才親自騎車帶上她,并由其餘的人護衛其中,小心翼翼地離去。
而那橫躺在地上的仨小子,則由幾個留下來的手下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