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肥豬拱門,缺什麽來什麽。沒想到幾個賊竟然自己鑽出來了,這就是天意。
哥倆兒高興中互相瞅着眨了眨眼,心有靈犀,一塊繞着人群都跟了過去。
可是從這時候起,他們就都不說話了。警察蹲點兒,沒賊的時候,天上地下的什麽都可以聊,目的是打發時間。但凡賊一露頭,立刻就得保持沉默。然後,必須用眼神行事,才不會驚動賊。
身在廣場之中,邢正義現在的感覺又和剛才站在廣場邊上旁觀不一樣。他前後左右到處是人,在這種擁來擠去的情況下,想要盯準目标十分不易。
果然,走了沒多遠,他前面的仨賊就讓别人擋個嚴實。再等人散開時,目标已經沒了影兒。
唉?就這一眨眼的工夫,仨小子溜哪去了?
倒黴。這要再讓他們從眼皮底下跑了,幹脆自己脫警服吧。
邢正義左顧右盼直着急。好在旁邊的趙振民看出來了,忙給他指引。邢正義順着趙振民的眼色踅摸了半天,才遠遠看見仨小子正走進一條夾道,奔着進站口方向去了。
也幸虧軍便服好認,要不說抓賊得眼神好呢,差一點都不行。
進站口外面全是人,很多人等在這兒要排隊進站。仨小崽兒一看這景兒就不走了,小油頭開始四下張望,三角眼和黑臉則在人群裏出來進去,他們仨似乎開始尋找下手目标了。
邢正義也在觀察周圍環境。他現在身在廣場東側,正走在通向進站口和候車室方向的夾道裏。要說永定門火車站還是小,隻有出站口設在在廣場正面,候車室和進站口都隻能從這個夾道過去,還真不太方便。這條夾道大概二十來米,寬度也就五六米,人來人往,很是擁擠。在這兒,人連站都站不住,就别說留在這裏偵查了。
這裏不行,他又探頭往前看,發現一過了夾道就能寬敞不少。進站口對面是個大空場,大概距邊界的圍牆能有五十來米的距離,離牆不遠還有幾棵大楊樹,有不少等人的旅客帶着行李坐在樹底下。他一看就覺得那兒是便于偵查的好地方。因爲在那裏,不僅可以一覽無餘的看到進站口附近所有的情況,而且還有其他旅客作爲掩護,不容易被賊發現。
邢正義沖趙振民一擡下颏,使了一個眼色,趙振民順勢一看,随後微微點頭表示明白。接着,倆人分别兜了個圈子,都貼着牆走,想湊到那邊去碰頭。
邢正義在逐漸靠近仨小崽兒的時候,緊張得都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這才知道,都說做賊的心虛,敢情抓賊的也緊張,特别是像他這樣第一次親手抓賊的新手。
他眼睛更是眨也不敢眨,既怕仨小子又突然從他視線裏消失,又怕四下裏亂踅摸的小油頭看破了他的行迹。總之,他越走近出站口,心跳得越快,恨不得一張嘴,這顆心能自己從嗓子眼兒裏飛出來……
總算是拐過了彎。
邢正義略松口氣,轉頭去看後面的趙振民。可沒想到,趙振民還不如他呢。
隻見趙振民的身子現在完全是機械的,動作都僵了,甚至有點不知道該邁哪條腿了。大白天蹑手蹑腳,他倒跟做賊的似的,那動作簡直樂兒大了。
可不?就憑這小兒麻痹似的動作,旁邊甚至已經有好奇的人在看新鮮了。好在那仨小子這時候都光盯着旅客的衣兜了,要不非看破了不可。
在邢正義持續揪心的矚目中,趙振民卻依靠奇迹般的幸運,竟也平安繞過了出站口。最後,當倆人在大楊樹下碰頭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大大舒了口氣。
他們倒不是真怕,怕就不幹警察了。他們就是爲剛才差點露出破綻而後怕,誰都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疏忽就會把這次好機會給弄砸了。倆人如今試巴了下,知道自己的斤兩了,下面的行動也就更加慎重。
邢正義和趙振民待心情平複了些,相互鄭重地點了下頭,就開始了全神貫注的偵查。可他們哥倆隻顧着眼裏的三個小毛賊了,卻全沒發現就在夾道方向,此時慢悠悠又溜達過來三條“大魚”。
這仨人正是尤三、寸頭和大個兒,他們故意落後,混在人群裏更是一點也不起眼。巧合的是,尤三恰恰因爲楊樹下離進站口距離夠遠,覺得出了事更容易跑,竟然也看上了這裏,決定來樹下守着“巡風”。
其實,邢正義和趙振民自以爲他們選的地方不錯,但實際有經驗的警察并不會選擇在這兒偵查。爲什麽?因爲這哥倆兒隻顧着距離遠不容易被賊發現了,卻忘了也因爲距離太遠,真要抓捕的時候跑過去根本不趕趟。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說。也正因爲他們是“二把刀”,沒按常規出牌,同時又身在樹後。所以尤三幾個過來時壓根就沒留意他們,更沒想過“雷子”盯進站口,竟會跑這麽老遠來。
最有意思的是,當尤三幾個走到樹下後,随随便便就轉過了頭。他們背對着倆警察,反而十分放松地抽起煙來。
這就形成了一個千載難逢,又别開生面的有趣局面。仨小崽兒在出站口勤忙活着,而兩個“雷子”和三個盜竊團夥骨幹,在樹蔭下幾乎湊到了一塊堆兒。五個人都隻顧着遠遠兒看這仨小崽兒了,誰還都沒發現誰。好一幅警匪和平共存,其樂融融的和諧景象。
要說這會兒,整個空場裏也隻有一個人在難受,而且是極度的愁眉苦臉,在心裏直念咒兒。
誰呀?
洪衍武。